明日，卯时，壶中天。
郗子晋这是直接抛出了会面的时间和地点，只等他一句愿意。
贺启舒在看到回复的那一刻，傻眼了。他承认，是他先主动的发消息的，可他真地真地只是想调侃一句就作罢！哪怕郗子晋高冷地只回复他一个“呵呵”的表情也比这个好啊。
贺启舒想，如果他是一只哈士奇，此时大概会梗着脖子向天嗷嗷叫吧？要为自己的一时手贱和冲动哀嚎不已。
回家的时候酝酿了一路，左右都不知道该如何婉拒。他不得不向晏希朗发起求救，那是他身边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我该怎么回复才好？”
晏希朗在微信上回复道：“你想见他吗？”
贺启舒趴在床上飞快地打出两个字：“不想！！”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我还没有准备好，我只要一想到见面就觉得尴尬，我根本就不了解现在的他，我怕我们除了喝酒就只会干瞪眼。”
晏希朗又问：“那么你认为自己什么时候能准备好呢？”
贺启舒“不知道，也许下辈子吧[微笑]。”
“你再这么逃避下去，那么恭喜你，这辈子注定是要错过他了。”
“太好了！错过就错过吧，我终于可以解放了。”
这倒霉孩子怕不是相思成疯了吧？晏希朗只想一脚踹飞屏幕另一边的神经病。
自暴自弃之后，贺启舒又不得不回归现实，其实他明早也没办法陪他吃饭，星期六，那是店里最忙的时候，爸妈肯定不会放人。突然之间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贺启舒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辆商务车驶出高速进入N市城区干道，二十分钟后在喜来登酒店大门前停下。郗子晋才迈进大堂，他的微信便收入了一条来自“舒仔”的回复：“但教清浅源流在，得路朝宗会有期。”
等了一个多小时，却等来对方的婉拒。郗子晋不由地皱了皱眉头，这和他预期的很不一样。微信上的贺启舒一直还和小时候那样直率大方，怎么难得有机会见上一面，却会是这样退缩？
郗子晋旋即回复他：“明天不方便见一面的话，下周呢？这段时间我都在N市，会待到下周三，周四早上8点的飞机回旧金山。虽然还有工作在身，但晚9点以后我会空出来，你过来，或者我过去，都行，地点你来定。”
对于贺启舒来说，郗子晋的这条回复无疑是要命的。
把他的退路封得死死的，这段回复的核心思想就是：我要见你，而你必须出现。
在沉默了七年之后，却突然这样执着地要见他，是终于想明白要解释什么吗？其实贺启舒早就原谅了他高考那年夏天的不告而别和断掉那几年的联系，现在反倒是好奇起来了。
他一直逃避和郗子晋重逢，是怕过去珍藏的果酱罐被现实打破。他怕他的“果酱先生”变成了一个和回忆里完全不同了的郗子晋，这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
他怕因此而彻底放下那个人。
他根本舍不得，那是他多年来珍藏的“果酱”。
但……或许晏希朗说得对，他不能再无休止地逃避了。有些事还是应该趁早做个了结，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他都应该亲耳去听一听郗子晋会怎么说。这次错过了，下一次重逢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他可以接受句号，但不能接受不清不楚的省略号。
贺启舒把时间定在了下周三晚上9点半，因为工作日他在N市上班，所以地点就干脆选在N市的土拨鼠酒吧，那是个私密性和口碑兼顾的清吧，有酒有音乐有山色与江景，在那儿见面横竖不会太尴尬。
实在没话说的时候，就转过头去欣赏风景好啦。
而那边郗子晋也爽快答应下来。
一块悬了许久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明明一小时前贺启舒还焦虑不安，恨不得跑去晏希朗面前表演胸口碎大石，而现在他只想痛快地洗个热水澡，顺便放段岳云鹏相声乐一乐。
接下来的周六日，他像只转个不停的陀螺，马不停蹄地为“壶中天”服务，丝毫没空去想和郗子晋见面的事。直到周日晚上开车回到N市，他才猛地一回神，感受到了紧迫感。
倒计时只剩三天，他们就要见面了，上一次有这种压力还是高考前夕。一想到要见面，他就一阵的呼吸困难。在旧街口等绿灯的时候，他趁机调整呼吸，二十啷当岁的人了，怎么还跟怀春少年似的，丢不丢人啊！
如今的贺启舒是谁？社会青年！职场干将！皮糙肉厚！怎么能怯场呢！
这时候晏希朗给他打来电话，贺启舒按下蓝牙接听，“有何贵干？”
“到哪儿了？”
“旧街口。”
“太好了，去‘生和祥’帮我带一份关东煮，一份煎饺，再去Costa带一杯卡布。”
贺启舒纳闷道：“你咋不叫外卖啊帅哥？”
晏希朗笑道：“我这不是正在叫吗？”
“良心呢？你在公司为老板当牛做马，回家就知道来虐我了！”贺启舒嘴上为自己打抱不平，却没当真讨伐他，倒是挺乐意帮朋友带夜宵，“您的骑手已经出发，即将到店。”
晏希朗倒是一贯的大方：“想吃什么你就买，回来找我报销。”
贺启舒笑道：“够义气。”
“上回你说他也在N市？”晏希朗没挂掉电话而是接着问。
贺启舒纳闷：“对，怎么了？”
晏希朗有意逗他，边笑边唱起一句：“他会不会突然地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
贺启舒听了惨笑：“晏希朗，你别没事乱立FLAG行不行？赶紧给我呸呸呸掉！”
那歌词确实扎心，唱得贺启舒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跟郗子晋来个意外相遇。下了车走进人群里还心有余悸，生怕突然冒出一个熟悉的声音跟他来一句“好久不见”。
咖啡得趁热喝才够味，所以他打算先去“生和祥”买关东煮和煎饺，再去COSTA。在“生和祥”排队买完单，正要出门的时候，随着便利店的迎客音乐响起，他和一个新来的客人擦肩而过。
起先，他没太在意，只是目光放空地向前走。可就在擦肩而过的刹那，瞬间反应过来，立时呆在原地。
那是……
那是他刻在脑海里、回味过无数遍的气息。
那是他高三那年偷偷亲吻过的试卷上留下的气息。
那是专属于郗子晋……的气息。
贺启舒下意识地回转身来再次确认，而那个俊朗男人也正好站在原地回望向他。
横波若春，眼底尽是温柔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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