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缘定三生
一切都如意。看阶前，翠竹溪水，漫天飞雨。燕子楼头双嬉戏，枝上蝉声闲逸。多少事，悠悠来去。静扫浮尘悄待客，让时光，留驻茶烟里。相坐在，旧窗底。
三生石上曾偶遇，再重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驿路梅花开几度，人世十年踪迹。依旧是，当时自己。金玉良缘原非梦，盼情深，无谓悲和喜。秋已至，晓风起。
——《金缕曲》
犹记入秋时，写下这阕词，转瞬已过几月，恍若做了一场悠悠尘梦。有的人，一生平安喜乐，不遇大的劫数，只守着平凡的烟火幸福，安然到老。有的人，短短几十载岁月，却经历了别人几生几世的故事。
我又何尝不想拥有烟火的幸福, 一生平宁无事, 静守岁月清欢。奈何命运总是枝节横生，不肯罢休，舍得下名利功贵，难舍三生情缘。亦算是明白, 陆小曼缘何如此不依不饶, 为寻真爱，倾付所有。
七月初七, 牛郎织女一期一会之日。陆小曼和徐志摩选择在这一日举行订婚仪式, 亦是希望有情人终得眷属，纵是天上人间, 也要携手朝夕, 烟火与共。
那一日，北海公园图书馆礼堂热闹非凡，衣香钗影, 宾客如云。在场的宾客，有人为这对才子佳人终修得正果而送上祝福，也有人窃窃私议，讥讽嘲笑他们不齿的行为。陆小曼是个勇敢的女子，就算让自己低到尘埃里, 也要幸福。
徐家二老没有出席婚礼，他们内心深处始终不能坦然接受陆小曼这个儿媳妇，也不能原谅徐志摩几番叛逆的行为。徐申如仅来电告知：“余因尔母病不能来，幼仪事大旨已定，你婚事如何办理，余自主之，要款可汇。”
骄傲的陆小曼又怎么会要徐申如的银钱，她要的只是他的认可和尊重。尽管她知道，在徐申如的心里, 她永远无法超越张幼仪, 但她既已选择徐志摩, 就断然不会计较这微小的得失。一路行来，陆小曼为今日拥有的幸福付出了太多的代价，所幸, 一切都值得。
令人尴尬又惊骇的是，婚礼上证婚人梁启超那出人意料的证词。“徐志摩, 你这个人性情浮躁，所以在学问方面没有成就。你这个人用情不专, 以致离婚再娶……你们两人都是过来人, 离过婚又重新结婚，都是用情不专。以后痛自悔悟，重新做人！愿你们这次是最后一次结婚！”
一顿痛训，震惊了场内云集的宾客。陆小曼和徐志摩自是羞愧，无计可施只好委屈地接受批判。结婚本是两个人的事，两个人的情感，两个人的日子，两个人的未来。只是，今日你在此处倾听别人的故事，来日听你故事的人又是谁。
梁启超本为徐志摩的恩师，他自始至终对陆小曼都有成见。他认为徐志摩和陆小曼结合，将陷于灭顶，他日必受其害。他盼望着徐志摩可以醒悟，远离陆小曼，寻找更合适的人生伴侣。但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徐志摩再听不进去任何的劝阻。
爱情不是量体裁衣，是否合适，唯有自己知道。就如春日枝头千姿百态的繁花，那一朵恰好让你一见倾心，又如那千杯交错的茶宴中，只有一盏属于你。有人说，徐志摩因为得不下林徽因，还有凌叔华，才退而追求陆小曼。像他这样的风流才子，心仪几个红颜知己，亦属寻常，何来退而求其次。
爱情很虚幻，日子却真实。陆小曼和徐志摩从以往虚幻美丽的恋爱中走出来, 回到烟火俗世中，晨昏相处，直到慢慢归于平淡。新婚时他们同住同修，彼此情深，忘了耕，废了织，过了一段令山河亦为之动容的时光。
“以后日子中我们的快乐就别提了，我们从此走入了天国，踏进了乐园。一年后在北京结婚，一同回到家乡，度了几个月神仙般的生活。过了不久因为病灾搬到上海来，在上海受了几月的煎熬我就染上一身的病。后来的几年中就无日不同药炉做伴，连摩也得不着半点的安慰，至今想来我是最对他不起的。”
短短几行字，从喜至悲，人生原该就是有这样的阴晴圆缺，起伏变数。婚后不久，陆小曼和徐志摩依从徐申如之命，一同去了徐志摩的家乡海宁硖石。那是一个美丽诗意的江南小镇，陆小曼对这里的风土人情一见倾心。
为了取悦徐志摩父母，陆小曼比之平日，更是穿戴朴素大方，端庄贤淑。徐申如初见陆小曼，见她眉目清秀，优雅端丽，气质出众，俨然大家闺秀的模样。尽管如此，依旧改变不了徐申如对陆小曼的偏见。
徐申如认为，真正的大家闺秀，就应该从一而终。尽管他打心里不喜欢陆小曼，但她毕竟已是徐家的儿媳，善缘也好，孽缘也罢，日子到底是要过下去。况他在硖石也算是个人物，于情于理，都不能对陆小曼太冷淡。
徐申如为徐志摩和陆小曼修筑了一座中西合璧式的二层楼婚房，十分壮观气派。徐志摩曾在写给陆小曼的信中有提到新居之事：“新屋更须月许方可落成，已决安置冷热水管。楼上下房共二十余间，有浴室二。我等已派定东屋，背连浴室，甚符理想。眉眉爱光，新床左右，尤不可无点缀也。此屋尚费商量，因旧屋前进正挡前门，今想一律拆去，门前五开间，一律作为草地，杂种花木，方可像样。惜我爱卿不在，否则即可相偕着手布置矣，岂不美妙。楼后有屋顶露台，远瞰东西山景，颇亦不恶。不料辗转结果，我父乃为我眉营此香巢；无此固无以寓此娇燕，言念不禁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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