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闹剧的收场比想象中更顺利。
张天师在乎的究竟是孙子还是面子这一点，钟乐看不出来，总之他勃然大怒地教训了两句——因为用词非常温和文明，钟乐都几乎要怀疑他一开始并不是有意要针对自己了——然后拂袖而去，徒留一堂人面面相觑：“……”
见过大世面的管家最先反应过来：“那么，请二位还是跟我去客房吧，都有收拾好的。”
“我……我不用了。我先回去了，下次一定准备好了再登门拜访，向张天师好好请教。”
陆年年似乎还有些紧张，一段话说得飞快，语毕便坐立不安地东张西望，就是不看钟乐。害怕或者没法面对都很正常，钟乐心里叹了口气，与其说是伤心，其实更多的是觉得对不起陆年年。他对钟乐平心而论真的是挺铁了，倒是钟乐，不仅刻意忽悠未成年人，遇到这种情况，还把人家也牵连进去。钟乐不好意思再让他尴尬为难，没等管家询问，便主动说道：“是的，麻烦您先送他吧。”
“将客人晾在一边，不是龙虎山的待客之道。”管家说话倒是彬彬有礼，言下之意，总不能让你一个陌生人在家里随意闲逛。
钟乐跟着陆年年走本来就不合适，再说他现在也还不想走。可真去住客房，钟乐现在倒真有点心虚，周围这一个个的都一副拿他当妖怪的样子：“我……”
“他和我一起。”张知楠忽然说道。
“少爷……”管家似乎并不太赞同。
“没事，我给他看看伤口，正好也需要个苦力帮我搭把手。”
“姜医生？！”
姜医生姿态十足地冲钟乐抛了个媚眼，从正门走进来，身上还带着入夜十分微凉的寒意，将匆忙也刻画出了温度：“反正张天师也没交代要怎么样吧？你就跟他说是我说的就行了。”
“什么？钟乐毛手毛脚的，要帮手我来就……”王为刚举起手，就被姜医生用一个没剥皮的橘子堵住了，他笑眯眯道：“有你什么事儿？”
“……”
王为委委屈屈的，但被姜医生瞪了一眼，马上不敢开麦。
管家道：“好的，那就按您的吩咐办。”
“行了，那你管好陆会长家的这位小客人，王为爱上哪儿上哪儿不要过来碍事，知楠和小钟跟我走。”姜医生从果盘里顺了个红富士，“一路回来还没吃上饭，有啥点心没？”
“一会儿让人送过来。”
姜医生挥挥手：“没事，我顺路自己去拿一点，不用送了。”他站在钟乐和张知楠中间，一手搭了一个肩膀，“走吧。”
管家也对陆年年道：“陆少爷，我们出发吧。”
擦身而过的瞬间，钟乐没好意思再看陆年年，陆年年也没有说话。王为两边看了看，说道：“哎陆年年，那我送你吧。”
钟乐看了一会儿他们的背影，最终还是跟着姜医生离开了中殿大堂。
走出门拐了几个弯，他们来到个像是后院的地方，外观相当古朴，不过室内倒是没有那么夸张，就是栋小别墅，里面该有的东西也一应俱全，物质条件上很难吹毛求疵。
姜医生带他们去的是一楼的一间休息室，钟乐跟进去关上门，好奇道：“张天师也住在这里……？”
“住着我还带你来火上浇油啊？”姜医生一笑，让张知楠在床边坐好，“这一栋只有知楠一个人住，其他人都不在这儿，张天师一般也不会过来这里。”
“那也太奢侈了……”
姜医生笑了笑，不置可否：“住得宽敞，就一定是好事吗？”
钟乐一愣，这会儿功夫，姜医生已经驾轻就熟地替张知楠拆好了绷带，钟乐望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入目皆是纵横交错、血迹斑斑的伤口，皮开肉绽的，但张知楠眉头也不曾皱一下，姜医生也没有什么惊讶，手上麻利地替他换药，两人仿佛都对此习以为常。钟乐总算有些理解了姜医生当时说的话。
说是心疼，也似乎过于轻描淡写，根本不足以形容钟乐此刻的心情。
“经常会……这样吗？”
“不会。”张知楠立刻说。
“呵，长进了啊。”姜医生笑了一声，“倒也不算说谎。”
“……”
姜医生道：“这种伤确实不太多，这是张天师罚了家法，人为的。以前要也是被厉鬼伤的，那可不会留情，比这要吓人得多了。”
“这也算留情吗？”钟乐说不出话。
“不疼。”张知楠说，他还故意动了两下，“没事。”
然后还没愈合的伤口渗出了更多的血。
钟乐被他吓得不行：“我知道、我知道，你别乱动。”
“你就折腾！”姜医生狠狠地敷上一块药，“能耐！”
张知楠又不吭声了。
都是硬的外伤，姜医生就是帮他换一次药，不费多少时间就完工了，他抬起头看到钟乐就在旁边呆呆立着，故意坏他一句：“嗨嗨嗨，醒一醒，说好的助手呢？养你吃白饭的吗？”
钟乐心思没在姜医生身上，茫然眨了眨眼，这时才猛地回过神，颇有些慌张地站起来：“姜医生！对不起，我……”
好不容易拖延到的一点时间，就这么被白白浪费掉，钟乐懊恼极了，真不知道自己刚才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多和张知楠说两句话不好吗？
“我先走了，至于你么，当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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