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江一脸色说不上有多好看，隐隐还带着有些微妙。
谢添这个人怎么回事，不仅要怂恿魔族造反，现在还要在妖族面前当神棍，他在云墟待着就有这么闲吗？
他还是问：“他带走了多少人？”
阿狐女回答：“不多，各族基本只带走了一个人。”
闻言江一蹙了蹙眉。
身为大荒初期就出现在天地间的古老种族，妖族下的衍生族群种类繁多，几百上千种基本是有了。若是每一种都被谢添带去一人，那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然而千只妖而已，若是说能掀起多大的波澜，可能性并不大。妖族全族被封印千年，总体的实力严重退化，一只能化成人形的妖族的修为恐怕还比不上一个元婴期的修士。
谢添到底想干什么？
江一心中涌出许多猜测，目光平静地落在阿狐女身上，问：“那你们现在又是如何出来的？”
“顺龙鳞第一次将阿紫他们带出麒麟塞时，留下了结界的破口，鄙身与阿朱正是从哪里偷渡出来的。”
自己的眷亲近百年都没有回来，阿狐女终是放心不下，便带着朱狐一同前往了凤凰陵，寻觅几十年，终于找到了残留紫狐灵气的地方。
“除了你们之外，”江一的注意力却集中在那个结界破口上，“还有其他妖族进入到凤凰陵吗？”
阿狐女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立刻摇头道：“就鄙身离开前，是没有的。”
目前妖族内部主要分为两派，一派主张复兴复仇，另一派则是朔变一战后被打得怕了，早被挫脱了锐气，只求苟且于世。后一派不用说，就算人把结界窟窿戳到他面前都不会心动，因而前者才是谢添拉拢诱惑的对象。
在带走阿紫等祭品前，谢添也曾吩咐过这些妖族，未经他允许，不许擅自踏入凤凰陵一步。
江一也猜得到谢添那个性子，大概在临走前还用什么方法威胁了众妖一番，对其变态的恐吓程度毫不生疑，倒是看向阿狐女的眼神变得有些意外：“为了眷亲，明目张胆忤逆了谢添，你倒是挺厉害。”
躲在阿狐女身后的朱狐道：“殿下以前可是见过真龙的人，岂会惧怕区区一片龙鳞？”
闻言江一忽然有些好奇：“真的？你见过真龙？”
阿狐女笑了笑，脸上沟壑都深了些，像是在回忆：“年轻时曾有幸见过龙祖一面。”
江一很想问她“那你见过凤凰吗，见过人形的吗，长得好不好看啊”，话到嘴边却又被咽了下去，总觉得自己身为凤凰骨去问别人凤凰什么样应该有些奇怪。
之后江一又询问了阿狐女一些事情，最后顺便还搞清了绛府现在的情况。
百年前阿狐女顺着紫狐残留的妖气找到这里时，里面就什么人也没有了。并且她与朱狐在周围寻找了一大圈，除了知道紫狐最后的气息是残留在一个破碎的结界外，什么线索都没再发现。
阿狐女对江一道：“若是江阁下能助我找到阿紫，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江一忽然道：“一个眷亲，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眷亲眷亲，虽然带了一个亲字，但其实和亲属亲戚这类血缘无关，相当于是人类中的随从奴隶而已。妖族崇尚弱肉强食，越是强大的妖，其眷亲越是繁多，地位越是尊贵。
以阿狐女身上残留的灵气，又见过真龙，看来年轻时大概也是一方大妖，竟然会如此顾及身边一位眷亲的死活，真是稀奇。
“千年过去，鄙身早已将阿紫与阿朱当做是自己的儿女，若是没有他们，鄙身一副残躯，也没理由活在这世间了。”
阿狐女的眼睛很是浑浊，但她说出这句话时，不知是不是江一的错觉，其中似乎闪过了温柔的波澜。
没有他们，鄙身没理由活在这世间了。
江一心中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身为灵族，有凤凰的执念作为活下去的理由。那不需要完成遗志的其余苍生，又是怎么活下去的？
街边的小贩，商铺的老板，过路的行人。又或者近一些的人，沈昙，靖乐，阿九。
阿狐女为了眷属活下来了，那其他人呢？这么多的人，分别都是为了什么而活下去的？
这个问题不好解答，江一跟着阿狐女出了房间，向沈昙等人大概介绍了一番情况，又跟着朱狐走向发现紫狐灵气的结界处，途中脑子里也是麻麻的一片。
他走路都像是在飘一样，转过一处山道时差点没反应过来，一脚踩空，幸好被身旁的阿九眼疾手快拉了回来。
看着脚下的万丈高空，江一也没什么后怕的感觉，只是盯着脚尖，忽然问了一句：“阿九，你是为了什么活着的？”
原本阿九还想提醒他小心，闻言愣了愣，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为什么而活？”
“嗯。”
两人走在队末，这番动静并没有被发现。阿九盯着江一的侧脸，沉默许久，终于拉着他的手往前走。
江一听见他说：“我是为了师尊活着的。”
“你师尊也陪了你很久吗？”江一想到阿狐女说的话，不由又问了一句。
“不，他只陪了我十二年。”阿九轻声道。
“但这就够了。”
与江一朝夕相处的十二年，只要把每一刻每一天给掰碎了去，就够他回忆好几百年了。
简简单单几句话，不知为何却听得江一呐呐的。总觉得阿九说这些话时语气轻的不得了，像是用一片羽毛扫过他的手心，痒酥酥又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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