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慎第二天就从公寓搬回了以前的小区，住进了主卧。房子只有两室一厅，两人一商量，把没什么用的侧卧改成了书房。
宋轻言瞒着谈慎买了一堆雕塑用的东西，被问起时就恬不知耻地说是给自己买的，他要准备踏入艺术的殿堂，谈慎也就随他去。
公司那边，谈慎打算再次找谈振鸿要求退出。然而面临上市，他走不开身，只好先按下不表，等到瀚海平稳度过这个节点再要求离开。
但事情复杂程度超出他预料，来自四面八方的阻力让瀚海不得不小心翼翼，公司从上到下在这段时间都格外辛苦。
谈慎不得不第五次拒绝了宋轻言的晚餐邀请，并且刚好当着申景的面。
“我晚点回来，加班，”谈慎声音不自觉柔和许多，“记得好好吃饭……不用给我留……”
对面椅子上的申景隔着衣服搓了搓鸡皮疙瘩，一脸嫌弃，然后被冷冷瞥了一眼。
谈慎移开视线，不知对面说了什么，语气也变得有些无奈：“最后一天了，下周不会这么忙……嗯，拜拜。”
挂断电话，申景幽幽道：“我还以为你最后会说一句honey。”
“那是你，”谈慎，“我没那么骚。”
“行了别扯那些，也别想温柔乡，”申景一只手搭在办公桌上，玩着桌上的一支笔，“下周出差你到底去不去？”
谈慎扬扬手机，“你没听见吗，我下周不能这么忙。”
申景早猜到这结果了，亏他还专门跑了一趟谈慎办公室。他倏然起身，一把扔开那笔，“这次要是谈不好，能不能在那边上市就难说了，你倒是放心我。”
“谈振鸿应该也要去吧，不是正好吗。”谈慎自然道。
“我怀疑你就是想偷懒，怎么着，新婚燕尔舍不得家里那位？”他挑眉看着对方，语带挑衅。
谈慎原本漫不经心跟他搭话，闻言抬头看过来，“也没见你和谈振鸿定下来，怎么十年前就开始孔雀开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和他的关系？”
申景没有被打击到，耸耸肩，“先声夺人嘛，这点伎俩你不知道？”
“不感兴趣，你可以走了。”
他没再多留，谈慎这间办公室里充斥着一股酸臭味，以椅子上的人为中心一刻不停地往外散发，他已经受够了。
走出办公室，一边穿过走廊一边给谈振鸿打电话。
“什么事？”那边声音照旧不冷不热。
“我下周和你一起过去，让你助理多订一张机票。”
谈振鸿反常地静了两秒，“这种事你可以直接联系我的助理。”
申景没理会他的疏远态度，他听见那边的动静有些奇怪，窸窸窣窣的，忙问道：“你在哪儿？”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他，似乎刚从一个密闭空间出来。
申景穿过走廊，没坐电梯，从消防通道下了两层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在他打开门的时候，谈振鸿终于说话了，“在楼下。”
他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窗户外面就是瀚海大楼正门的方向。站在八楼往下俯瞰，并没有瞧见某个西装革履的身影。
“没看见你，你这么晚来做什么？”
“来拿资料，”谈振鸿停顿片刻，“没事的话我挂了。”
“等等！”申景止住了他，“我还有一件事要说。”
他总觉得今晚谈振鸿的状态不对劲，又说不上是因为什么。离开办公室，绕到建筑另一面，在西边的角落里顺着打开的窗户向下看，总算看见了谈振鸿。
“我想问你，”他默默看着那个身影，“如果我搬到国外生活，在新的环境把一切都准备好，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夜色弥漫，商业区从白日的繁忙坠入宁静，瀚海西边更是不如主街道热闹。路上车辆行人寥寥，对面是一片人烟稀少的街景花园。
谈振鸿站在那辆黑色的车旁边，耳边贴着手机，视线看向前方，似乎没有焦距。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申景，你救不了我的，我自己都看不到希望。”
他几乎想冲下去和人对质，或者直接拉着谈振鸿离开这里，即刻就逃到没人认识的地方去。然而他不能，只有发出下意识的音节：“谈振鸿……”
他应该挽留的，把一堆希望搬到对方面前，让谈振鸿明白一切都还有余地。
但对方直白的放弃让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不起。”
或许是夜晚让人降低防备，谈振鸿竟然在向他道歉，语气里只剩疲惫。
“我欠你很多，但是不可能弥补了……余下还有几十年，别陪我耗了，我只希望你能有意义地活着。”
自此就是彻底地拉开距离了。
申景没资格再过问对方的任何私事，谈振鸿也没资格再接受他的任何感情。
但他怎么可能甘心，怎么可能把十二年的感情说放就放？
他死死盯着楼下，“谈振鸿，我要当面再和你谈谈。”
电话被挂断，谈振鸿放下手机，长长呼出一口气。一缕白色雾气在冬夜里升起又飘散，谈振鸿衣着单薄，在原地站了片刻，从街对面向瀚海走来。
申景在这几秒中想了很多说辞，要怎么说服这个人，甚至怎么把他绑上飞机，在新环境关上几个月，把所有矜傲全部磨平。
街角传来车辆轰鸣，远光灯刺眼地照亮这条街道。谈振鸿走到马路中间，抬手遮了遮，却在看清楚那辆来势汹汹的货车之后，神情自若地放下了手。
车辆丝毫没有减速的征兆，甚至向道路中央的人加速开了过来。
谈振鸿试探着往前继续迈了一步，却像触到了某条心理防线一样，又停了下来。
申景一瞬间被死神抓住了心脏。
为什么不躲？
谈振鸿为什么跟木头似的站在那里，明明还有十多米的距离，却像已经被判了死刑？为什么不躲开！
他再也顾不得，探出窗口用尽全身力气喊道：“谈振鸿！”
夜风凛冽猖狂，吹乱了谈振鸿的头发，也吹乱了他惯有的从容。昏黄色的路灯和白到刺眼的远光灯汇在一起，正好把谈振鸿分割成两部分。
一部分是永远冷静自持的那个他，藏在昏暗灯光中，心思从来不为人知。另一部分是短暂而夺目的鲜活生命，将一生的罪孽与苦痛献祭给光明，也带走所有希望。
或许是听见了申景的呼喊，在即将彻底融进那耀眼光明的前一刻，谈振鸿鬼使神差地抬起了头，与他对视。
神情中没有惊惶，没有后悔，只有一个即将解脱的笑容。
他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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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锅盖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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