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振鸿绕过他，语气听起来照常敷衍，“跟人谈判，没把握好时间。”
申景没信他这句鬼话，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强忍着怒气道：“我找了你两天……算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谈振鸿的身体僵了僵，他垂眼看向被抓住的地方，这下连敷衍也不愿了，冷冷道：“放开。”
申景早已经习惯这人六亲不认的样子，转头问一旁的张叔，“开车来了吗？”
张叔点点头，对两人的争执视而不见。
“麻烦你把车开过来。”申景说着更用力了一些，生怕谈振鸿又跑了。
张叔看了一眼谈振鸿，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对，才放心地走开取车。
只剩下他们两人之后，申景这才出言反驳对方的话：“我不放开，今天用不着顾忌你心情，你必须得跟我回去。”
他从来都顺着对方的意思，但今天不一样，犯错的人是谈振鸿。他有权利追究，顺便把以前的陈账全拿出来算了。
申景原本以为谈振鸿会让他滚，转头时却只看见一张疲惫的脸。
谈振鸿无力道：“我很累了，你放开我。”
他下意识松了力道。
这么多年来，他见过无数种样子的谈振鸿，但除了今天这副模样。疲倦得连和他说话的心力都没有了，也懒得再和他玩推拉游戏。
申景一松手，谈振鸿便转过身去，向着车的方向走，先一步坐进了车里。
他不是第一次抓不住对方了，望着那个背影，心里也没有多少失落，只不过是再一次跟上去而已。
车开到面前，他也坐进了后排。
谈振鸿已经闭眼靠着椅背，两只手在腿上交叠。
车开出去一段路，车窗隔绝了夜色，人造灯光取而代之，打在谈振鸿脸上显得他气色更虚弱。
两个人隔得很远，像是陌生人一样。
申景收回视线，问道：“你去和什么人谈判了。”
过了一会儿，在他以为已经睡着的时候，谈振鸿却闭着眼开口了，“有些麻烦的人。”
他没深究，换了个方向又问：“和宋轻言有关？”
“对。”
申景方才的那点不悦更深了，“你为他卖什么力？”
语气近乎质问，谈振鸿突然睁开眼，对前面道：“小张，挡板。”
前后座之间便升起了一排挡板，将两个空间隔离开。
谈振鸿这才转头看向他，“我欠他的。”
“你……”
申景的话被打断，对方平静得像在给他总结公司年报，“我曾经欠下过很多东西，恐怕你知道的也不完整，需要我给你介绍吗？”
他再一次收到开了刃的回应，每个字都要见血才罢休。
“我知道的那些还不够吗，”申景笑了笑，“你不就是个六亲不认的混账，我早就领会过了。”
车内温度升高，谈振鸿取下手套扔在一边，坦然承认了，“你说得太温柔了。”
“我来告诉你我是什么人，”他悠悠抬眼，有一种脆弱的错觉，“谈慎的亲生父母都是被我逼死的，他本人的不幸童年也是我造成的，宋轻言的父母同样死于我的见死不救。至于你，我没有许下过一句承诺，就让你陪我耗了十二年青春。”
申景勉力维持着体面，内心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呼吸困难。
谈振鸿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说了最后一句话：“我就是个混账，你可以下车了。”
然而申景没有动，他只是缓了缓呼吸，问道：“谈慎父母怎么死的？”
“怎么，你要给我这个败类做心理辅导吗？”
谈振鸿概不配合的样子彻底激怒了申景，他越过座位的中轴线，把对方圈在角落里，无意识地压迫。
“我再问一遍，谈慎的父母怎么死的。”
“陶敬东车祸，谢之云自杀。”谈振鸿丝毫没退，迎着他的视线回答道，“那是得体的答法，如果仔细一些说……是我让陶敬东遇到了车祸，也是我逼得谢之云自杀。”
“为什么……”申景控制不住声音里的犹疑。
谈振鸿眼里突然盛满笑意，但更像是一种自我折磨。
“因为我觉得谢之云太蠢，她本该是和我一个世界的人，却为了一个懦弱的男人背弃谢家。陶敬东愿意为了钱放弃妻儿，活着也没有什么必要了。我是在救谢之云和她的孩子，虽然最后以另一种方式失败了，但也好过下半生不幸，不是吗？”
申景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脱力一般把头抵在对方肩上，这一次没有被推开。
“你可……装得太傲慢了。”
谈振鸿有些僵硬，“我没有假装。”
他闷闷笑了一声，“你几乎不说假话，只有在逞强的时候会很明显。”
“滚开。”谈振鸿语气很冷。
申景没听他的，“你是个疯子，一个连罪都不敢赎的疯子。”
谈振鸿推他的手被他抓住，又补充道：“我至少敢正视自己想要的东西，谈振鸿，你这辈子敢承认自己想要什么吗。”
谈振鸿没有再试着推开他，如同灵魂出窍一般没了动静。申景的额头贴着肩上的西装面料，冷意被他的体温渐渐捂热，衣服下的那个人却仍然冰冷。
“我有时候在想，怎么没在你二十岁的时候遇见你。”
他感觉到身下的人卸了所有力气，低低答了一句。
“晚了。”
过了很久，车在不知不觉中停下来，谈振鸿出声提醒他，“到你家了，我就不上去了。”
申景突然抬头，“你要去哪儿？宋轻言的事还没解决完吗，会不会有危险？”
“解决完了，”谈振鸿轻轻挣开他的手，“我回家休息，明天继续忙上市的事情。”
“你就不能休息一天吗？”申景不满道。
“不能，下车。”
申景看了他最后一眼，松开对他的禁锢，从另一边下了车，然而没走几步就又被叫住了。
谈振鸿降下车窗，对他招招手，“还有两件事。”
他走过去，“什么？”
“好好工作，瀚海不能在你手上垮了。”谈振鸿话里有话，却没给他机会发问，立刻又道，“第二件事，你低一点。”
申景弯腰，探到车窗前，“怎么了？”
谈振鸿抬起手，指尖触碰到他的眉骨，虚虚停留片刻。
申景心里没来由一阵慌乱，“十二年算不得什么，我还可以跟你耗下个十二年。”
“别随便承诺，”谈振鸿收回手，眼神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遍，“晚安。”
承诺在他们之间是最无用的东西。
他索性低头吻向对方嘴角，在清冷月光中偷来了一瞬宁静。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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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振鸿这个人不是任何意义上的好人，但也说不上十恶不赦。他犯过的错已成事实，挣扎了几十年，内心消耗一空，面上风平浪静。申景也确实出现得太晚，两个人谈不上救赎与赎罪了。所以这对的结局可能不是很美好，大家有什么想法也实属正常。最后，番外会具体写他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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