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言跑到侯方同的寝室，打地铺过夜。
或许是因为有侯方同在，另外三个同班同学什么也没问他。
熄灯上床，他也躺进地铺。背与冰冷坚硬的地面只隔了一层棉花，凉意从下往上蔓延。其他四个人很快睡着了，只有他睁眼看着楼下路灯从阳台门缝隙里漏进来的微光。
一看就看了大半个晚上。
*
谈慎在教室时很少心猿意马，下午两点，这个时间段容易让人躁动又发困。他对着架子发呆半天，回过神之后干脆出了教室，到阳台吹风。
今天已经周四了，离他和宋轻言见面已经过去四天。小孩儿看着没事，但他挺担心对方会受影响。丁玮的事不再是单纯的校园争执了，敢掏刀子，意味着对宋轻言也不只是看不惯。
他这几天给宋轻言发过消息、打过电话，但都没回音，手机应该没开过机。
再过一天就能联系上人了，明天是个重要日子，实在不行他就明天下午去学校接人放学。
谈慎又开始发呆，亲眼目睹一片枯黄树叶从枝干上剥离，晃晃悠悠飘到楼下的落叶堆里。身后楼梯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他转身看过去，是他们班一个女同学在搬泥。
他反应了一会儿这人的名字，终于在她注意到自己之前想了起来。
“宁子识，”他往前走了两步，“我帮你？”
宁子识穿着干练，黑色长发在脑后松松束起来，听见声音时被吓了一跳，“我去你怎么不出声，没事儿，这点泥还用不着帮忙。”
她平日里和谈慎也就点头之交，今天突然见到对方伸出援手，作为雕塑班上千锤万炼的女独苗还有些受宠若惊。
用空着的那只手指了指楼下，颇为潇洒道：“你还是下去帮他们吧，两个人非得抬三桶。”
“行。”谈慎点点头，这就下楼。
然而刚拐了个楼梯角手机就响了，他拿出来一看，竟然是谈振鸿。他丝毫没有犹豫，直接挂断电话，但几秒钟之后铃声又幽灵般响了起来。
他不耐烦地接通，“什么事。”
说话的是周助理，语气很是焦急，“小慎，你能联系上轻言吗？”
谈慎在阶梯上陡然趔趄，抓住扶手后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是刚刚接到他班主任的电话，说他留下手机之后消失了，可能还受了伤。”周开霁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不安，“谈总在开会，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只有你和轻言最熟，麻烦你先去找一找。”
受伤……谈慎的脑中空了一秒，掌心渗出冷汗。
“什么伤，严重吗？”
周助理叹了声气，“听他班主任的说法……被刀划了一下，流了血。但轻言在手机上留了话，说自己伤得不严重，让大家不用去找。小慎，你别慌。”
谈慎握着手机飞快跑下楼，“我不慌，问他同学呢，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线索，已经在学校里找了，暂时还没找到。”
他出了教学楼，路过正在搬泥的两位男同学，点点头，然后在他们疑惑的眼神里朝校门跑。
“我知道了，我先去一趟学校。你待会儿让谈振鸿帮忙，多派些人在校外找。”
周开霁犹豫道：“小慎，有件事也得跟你说一声。”
“什么？”他没工夫闲聊。
“轻言父母的事情被传出去了，上个星期天的事……”
谈慎猛然停住脚步，反应片刻后，恨恨骂道：“小崽种……”
他直接挂了电话，跑出校外，拦住一辆出租车。上去之后还没坐稳就道：“去市一中，麻烦快一点。”
手机在他手里显得发烫，他摁开屏幕，什么新消息也没有。
“帅哥，安全带。”
他被提醒之后倏然回过神，车已经开出去一段了。他机械般系上安全带，让手机再次熄屏。
高中正在上课，他到校门口时，正遇见宋轻言班主任来接他。
“我是宋轻言的哥哥，”他不想废话，直接问道，“他的伤严重吗？”
吴训把他往校园深处领，脸色不太好看。
“虽然宋轻言让我们别找，但那孩子爱逞强，就怕会出什么意外。先带你去看看那地方，我原本是打算报警的，但是上面……你是家属，你来决定吧。”
听到报警两个字，谈慎心脏又沉了一分。
班主任带他去的现场位置偏僻，离任何一栋楼都不近。
绕过拐角，一个无人角落被藏在几棵大树的阴影之后，但他清楚看见了地面上的血迹。
一小滩，小半罐可乐被打翻之后的面积，但红得刺眼。一些零星滴落的血珠向外延伸，最终消失在草丛里。
谈慎定在原地，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抓到了吗？”
“抓到了，在教务处办公室。”吴训神色复杂，“这个伤人的人，其实还是宋轻言告诉我们的，他用手机录下来了整个过程。”
他心里原本的答案此时更加清晰。宋轻言疯了，这小孩可太舍得自己的命了。
“是丁玮吗，他承认没有？”
“你怎么知道？算了，”吴训猜测无非是宋轻言之前透露过，“他现在还在否认，但证据是没办法抵赖的。所以你打算报警吗？”
谈慎转身离开这处角落，根本没理吴训提出来的问题，气势汹汹地朝某处去。
吴训跟在后面，问什么都得不到回答，渐渐也看出对方是要往教务处去。凭他多年的经验，心想可能要出事，但根本没办法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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