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言跟着谈慎站在单元楼下时，一肚子疑虑总算憋不住了。
“这不是你上周带我来的地方吗？”
他路上还看见那家快餐店了，意识到的一瞬间赶紧低下头飞快走过。
谈慎怀里抱着个纸箱，看着就沉，但一路上都没舍得撒手。往怀里捞了捞，走进单元楼。
“带你提前熟悉一下环境。”
宋轻言有些莫名其妙：“让我熟悉环境做什么，又不是我搬家。”
谈慎没回答他，自顾自走上狭窄老旧的楼梯。宋轻言两手空空，实在不像来做苦力的，于是问了第三遍：“我帮你抱一会儿吧？”
“不用。”谈慎揽得更紧了。
这里面装着什么宝贝吗，压箱底也不愿意被别人看见。
宋轻言从一箱子钞票猜到一箱子童年玩具，正在畅想会是小火车还是芭比娃娃，就感觉自己越来越累。
他瞥了一眼楼层，4，又看着谈慎还在往上走，问道：“你的新家在几楼啊？”
谈慎停下来等他把气喘匀：“六楼，辛苦你了。”
宋轻言摇摇头，他不算辛苦，毕竟只来这一趟。辛苦的该是谈慎自己，从大别墅搬进连电梯都没有的老旧小区，这落差也太大了。
“走走走。”总算把气顺过来了，他对着谈慎摆摆手。
终于踏上六楼，谈慎一只手抱着纸箱，另一只手拿钥匙开门，看这架势是死也不让宋轻言碰那箱东西。
门打开之后就是客厅，宋轻言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家徒四壁，除了两张旧沙发以外就真的只有几面墙壁。
他艰难问道：“你……是要打算先装修吗？”
“没钱，先就这样吧。”谈慎小心翼翼放下纸箱，自己也在打量这套房，“这是我老师以前的房，本打算卖出去的，好心租给我两年。”
“那你老师人还挺好的，”宋轻言跟着谈慎往里面走，“你人缘也不错吧，这么招老师喜欢。”
前面的身影猛然停下，宋轻言被迫刹车，谈慎转过身低头看他：“想想你自己的人缘吧，那小子上次找人打你，下次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宋轻言没料到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愣在原地：“法治社会……他不敢真的把我怎么样吧。”
谈慎眯着眼睛看他半晌：“我发现你胆子挺大啊，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宋轻言脖子一缩：“过誉过誉，您继续看房。”
他受不了谈慎无形中带有压迫感的眼神，伸出手把住对方两边胳膊，把人转了一百八十度。
谈慎没反抗，被宋轻言一把推进主卧，被迫参观。这孩子不仅胆子大，怎么还喜欢动手动脚的。
不幸的是，卧室依然空空荡荡，除了床架和衣柜再没别的东西。
两人接着把房子看了一圈，宋轻言坐在扯下防尘罩的沙发上，有些发愁：“你能在这里活下来吗？”
他自己是可以的，就怕谈慎过惯了奢侈日子，大好年华断送在这套山顶洞里。
谈慎和他并排坐着，但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方姨叫我一声少爷你就真以为我是少爷了？”
“不然呢？”宋轻言壮着胆子补充说，“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挥霍无度被冻结了银行卡的少爷，所以才这么穷。”
谈慎十分无语地看了宋轻言一眼，脑袋隐隐作痛：“昨天晚上你没听谈振鸿说吗，他不管我，这句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十八岁以后他就不是我监护人了，我也看不上他的钱，这两年一分钱没要过。”
他往后一靠，四肢伸展瘫在沙发上，像个巨型标本：“不过攒钱可真难啊，我太穷了。”
宋轻言被挤得往旁边挪了挪，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问道：“你今年大二，哪儿来的钱养活自己啊？”
谈慎突然朝他伸出手，宋轻言又一次被吓得往后缩了缩。
“你怎么老觉得我要打你？”谈慎叹了一声气，摊开手心，“我是让你看看我的手，不是问我怎么养活自己吗，就靠这个。”
宋轻言第一次仔仔细细观察谈慎的手，手掌很大，指节修长分明，但掌心许多地方都裹着厚厚的茧，有些粗糙。
宽松袖口被撩起来一截，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往上面瞄了瞄，像做贼一样。谈慎的手臂有着流畅的肌肉线条，很漂亮。
宋轻言的手背在身体后面，指尖划过沙发柔软的表面，却想试试谈慎掌心的生涩触感。
但他不敢。
谈慎见他盯着自己的手掌半晌也没说话，出声道：“想什么呢，这都能走神。”
宋轻言如梦初醒般猛然抬头：“没想什么……就觉得，你怎么总是把自己逼上不好走的那条路。”
谈慎闻言也愣了愣，手机却突然响起来，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应该是搬家公司到了，我下去看看。”
起身绕过沙发时，突然垂手揉了揉宋轻言头顶，轻声道：“小屁孩干嘛这么正经。”
宋轻言被这声小屁孩气得不轻，但谈慎很快下楼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看家。
谈慎下去没多久又上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搬家小哥。六楼实在太魔鬼，幸好谈慎东西不算很多，没几趟就全搬上来了。
一堆纸箱占据了客厅的空地，搬家小哥离开之后，宋轻言从沙发上站起来活动身体：“我这个苦力终于要派上用途了。”
谈慎没反驳他，朝厨房走去：“我去拿把刀来开箱，你先别动。”
“用什么刀啊，我可以徒手拆箱。”
宋轻言难得自信心爆棚，随便挑了一个小箱子就开始暴力拆迁。胶带和纸板在他手下脆弱无比，他三两下就打开了纸箱顶盖。
随手拨开面上塞成一团的报纸和泡沫，下一刻却愣住了。
谈慎庆幸他老师在厨房留了几把刀，他选了把最小的，一出去就看见了客厅里呆滞的宋轻言。
他还没问出口，就注意到了宋轻言面前的纸箱，是他今天一直抱着的那个。他瞬间急躁起来，皱眉道：“我不是让你别碰那个箱子吗？”
宋轻言也皱着眉，像是还在状况之外。他缓慢捧起纸箱里被保护完好的那尊石膏胸像，和雕像大眼对小眼看了许久，才迟疑着问道：“谈慎，是你有病还是我瞎了？”
谈慎把那股急躁压了下去，事已至此，再多的情绪也变成了无奈。他走过去把和宋轻言九分相像的雕塑抢回自己怀里，又放回纸箱里，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没瞎，是我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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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晚也是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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