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慎说完就走，宋轻言赶紧站起来追过去：“你真要搬家吗，找到房子没有，住哪儿啊？”
谈慎竟也耐心地回答了这三个问题： “真要搬，找到了，明天带你去你就知道在哪儿了。”
眼前的背影比他高大太多，任谁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六亲不认的气质。宋轻言手里握着小小的可乐瓶，虽然刚才亲眼目睹，但这会儿还是很难把谈慎和这个小礼物联系在一起。
但他挺开心的，不只是因为收到礼物，还因为看到了谈慎的另一面。
他追得很累，索性一把揪住谈慎的衣角：“你走慢一点。”
谈慎因为惯性没站稳，往后趔趄一步，转过身来低头看他：“你要重温童年回忆吗？”
宋轻言气得抿起嘴角：“我今年十六。”
“小朋友。”谈慎用眼神量了一下他的身高。
“所以我没你高，腿也没你长，你能不能走慢一点！”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痛定思痛，冷静下来威胁道，“还有，你再用这种嘲讽的眼神看我，我真就像小时候一样开嚎了啊。”
果然声波威胁是有用的，谈慎扭头就走：“饶了我吧。”
手里的衣角也挣开了束缚，宋轻言在背后瘪瘪嘴，跟了上去。
回到谈家时，家里的阿姨正端菜上桌。见他们回来了，便迎上来笑了笑：“少爷，小宋少爷，开饭了。”
宋轻言无论听多少遍，都会被这声少爷叫出一声鸡皮疙瘩，他再一次善意纠正：“方姨您叫我小宋就好，真的。”
谈慎瞥了一眼楼上紧闭的书房房门，问道：“方姨，谈振鸿在哪儿吃？”
“先生在书房里，正要送上去。”
“那就好。”谈慎扯着宋轻言的袖子，把他拉到小餐厅，自己先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去。
宋轻言动作没他快，慢慢悠悠地坐下之后，突然悄悄问他：“你为什么要推翻那个生日蛋糕啊？”
谈慎已经把筷子伸了出去准备夹菜，听了之后手缩回来，筷子也放下，一脸严肃。
“咱俩不熟，我怕说了之后你有心理负担。”
“你也太记仇了吧谈慎。”气死他了，这是什么斤斤计较的幼稚成年人。
谈慎冷冷瞥他一眼：“闭嘴吃饭。”
宋轻言从小到大都被夸听话懂事，还没人对他说过这种话。低下头夹了一筷子白米饭，送进嘴里之前还在喃喃道：“气死我了。”
谈慎装没听见，吃完就上楼去了。宋轻言偷偷看着他上楼关门，却怎么也坐不住了。逼迫自己好好吃完饭，放下碗筷直奔谈慎房间。
食指屈起敲了三下，门被打开，露出半个谈慎。
一只眼睛幽幽盯着他，让他误以为自己夜闯吸血鬼老巢，下一刻就会小命不保。
宋轻言后退半步：“我就是想问问……明天几点搬家啊？”
露出的一边唇角克制地扬了扬：“你随时待命，听我指令。”
宋轻言告诫自己，这是债主这是债主，他不能生气。
“好的债主。”
他没理会债主挑起的一边眉毛，朝门缝里望了望，里面灯光昏暗，什么都看不清。
“你房间里藏了什么，神神秘秘的。”
谈慎把门关到只剩一条缝，弯腰和他平视：“快去睡觉，明天还得当苦力。”
宋轻言看着谈慎突然凑近的半张脸，思绪被那黑亮的瞳孔吸引住，像是整个人被抛进了没有星辰的夜空。
偏偏谈慎又从门缝里伸出一只手，揉了揉他头发。
“快去。”
他又往后退了一步，肉眼可见地僵硬：“我知道了。”
说完竟什么也没问，直直回了房间，像在逃难。
谈慎把门打开，倚着门框，走廊的灯光把他整个人切分成两半，一明一暗。
他听见宋轻言房门的响动，视线投向自己屋内。大大小小的雕塑被他披上一层布，盖住了一切美丑，等待着明日的迁移。
宋轻言回到房间后，按照往日程序把自己拾掇成入睡前的最佳状态。然而他忘了吹头发，在空地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水珠把衣领打湿一大片。
他突然回过神，垂直扑向床，把自己埋在柔软的被褥中，模模糊糊叹了口气。
木头可乐瓶在他进房间时就被扔到了床中央，此时正躺在他眼前。宋轻言直直看了一会儿，突然伸出一只手盖在自己头顶，犹豫着抓了抓头发，怔愣片刻后又把手丢开，低声道：“不一样。”
最后保持着这个不利于健康的姿势，缓缓入睡。
*
宋轻言醒过来的时候刚好七点整，生物钟的力量在他身上尤为明显，无论前一天晚上几点睡，第二天总是会在这一刻准时醒过来。
他试着从床上爬起来，腰上和肩膀齐齐传出轻响。宋轻言倒吸一口凉气，像个临死挣扎的春卷，在床上缓慢翻了一个面。
他错了，他还在长身体，怎么能这样虐待自己。
对着天花板自我检讨了半天他才缓过来，爬起来挪到卫生间洗漱。余光落到上周末买的碘伏和棉签，心情指数持续下降。
但他想起来的不是自己的伤，而是谈慎。那个傍晚的景象对他的冲击力太大了，偏僻肮脏的小巷，夕阳的光暖得可以融化一切冰冷，湿漉漉的谈慎却像是快要结冰一样。
害他做了好多天噩梦。
宋轻言一直到吃完早饭都没见到谈慎动静，手机也安安静静。
他鬼鬼祟祟跑到谈慎房间门口，对着紧闭的门纠结，刚要伸手敲门就被从三楼下来的谈振鸿逮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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