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言目送谈慎夺门而去,离谈家越来越远,消失在拐角。
谈振鸿停在二楼扶手处,微微探出身子:“轻言,需要我帮忙尽管说。”
他刚一抬头又听见对方道:“你父母应该不想看到你委屈自己。”
宋轻言呆在原地,回过神时客厅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是啊,他们一直都希望他过得自由,而不是被生活推着走,就像现在这样。
他颓然坐在沙发里,眼角瞟到了那杯剩下来的酒,吊灯的光打在凹凸不平的厚厚杯壁上,折射出圆而钝的光斑。
门外又是一个傍晚,谈慎已经消失在了暮色深处。
他还有过世的父母作为寄托,谈慎却早就没人能依靠了。
宋轻言决定去找他。
他走出谈家大门之后才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从哪儿找起,只好掏出手机打电话。
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谈慎失真的声音传出来,却仍然能听出不耐烦。
“喂?”
“你在哪儿?”宋轻言开门见山。
“……小湖这边。”谈慎犹豫片刻还是对他说了,只是电话挂得飞快。
这片别墅区确实有一座湖,虽然是人工挖的,但也没有小到像池塘。
他一想起那片湖,脑海中就觉得有什么事情呼之欲出,但想了半天也没个答案,只好先赶过去。
宋轻言凭借隐隐约约的记忆找到了那片湖,绕着湖边走了小半圈才发现了树底下隐蔽的谈慎。他面朝湖水坐在长椅上,安安静静看着湖面发呆,只是手上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走到谈慎身边坐下,对方却根本没转头。
他终于看清楚了谈慎手中的东西,那是一把小刀。刀把是圆滚滚的木质圆柱体,刀尖也不像平常用的那种。刃开在最顶端,是平的,刀身薄薄一片弯成弧形,像一把小铲子。
宋轻言打算从这个东西开启话题,问道:“这是什么?”
谈慎指尖摩挲着刀把:“木雕用的刻刀。”
其实他猜到了,谈慎的专业他很早就清楚,听了之后却还是做出醍醐灌顶的样子。
“哦原来这就是刻刀啊,好小巧。”
或许是他语气有些浮夸,谈慎视线收回来放在他身上,说:“也有大的,我们还用电锯。”
“……哈哈,”宋轻言配合地干巴巴笑两声,“你们搞木头的真厉害,怪不得身手敏捷一个顶俩。”打起架来跟不要命似的。
谈慎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觉得他这幅拐弯抹角损人的样子挺好玩,又说:“我不止搞木头,其实主要是搞泥巴。”
宋轻言对雕塑家的职业幻想又一次遭到打击,闷闷道:“就是捏泥人嘛。”
“是。”谈慎被他逗笑了,宽容大度地附和他。接着转头盯着旁边这棵树看了一会儿,站起来折了根不粗不细的树枝。
“你干嘛,破坏公物损害环境啊你这是。”宋轻言有些着急。
谈慎没理会他,重新坐下来,手里转着树枝上上下下打量,最后露出个满意的眼神。
宋轻言回头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之后凑近一些,轻轻问他:“你做什么啊?”
“你找我做什么?”谈慎不答反问。
还能做什么,只不过想来安慰他一下罢了。然而宋轻言说不出口,只能转移话题:“我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里,好熟悉啊。”
谈慎正用小刀去除树皮,眼神专注,却还是回答了他的话:“嗯,你来过。”
他有些惊讶:“你怎么比我还清楚?”
拿着刻刀的手略微停顿,谈慎的思绪脱缰到很远之前。那件事他自己记得很清楚,果然,宋轻言却好像早就忘了。
他才不负责提醒,谁忘记的谁自己负责。
然而宋轻言被这种感觉折磨得难受,明明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却死活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他软下声音:“你提醒我一下?”
谈慎咬着后槽牙纠结,转头看见了少年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彻底放弃挣扎:“好吧,我直接告诉你。”
于是少年对他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一看就是练习了许多年,百发百中的那种。
“……你还记得我十岁生日那天吗?”他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
没料到宋轻言竟然记得,睁大了眼睛点头:“我想起来了!那天也是我到这里来找你?”
在宋轻言的记忆中,谈慎只过了一次生日,就是十岁那年。
那次宋轻言跟着父母来参加生日宴会,其余的事没什么印象,但记得当时那个小寿星当着所有人的面,推翻了五六层的大蛋糕,然后跑出大门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位小寿星就是从小剽悍到大的谈慎。只不过谈慎那会儿还是个小孩,大人们怕他跑丢,纷纷出去找他,但最后还是六岁的宋轻言趁乱溜出去,在湖边发现了他。
谈慎不知道被什么割到了脚腕,鲜血不停渗出来,一道长长的伤口在还是小小孩的宋轻言眼中尤为恐怖。
他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用尽吃奶的劲把人往回拉,一边走还一边伤心欲绝地哭嚎:“哇啊啊啊你不要死,我还没有和你一起玩……你才刚刚十岁,你不能死啊呜呜呜……”
据后来他父母回忆,当时一群人都正好见到他把谈慎拖回谈家。前面一个矮萝卜丁哭得昏天黑地,后面更高一些的谈慎被死死扯着衣角往前拖,两只手捂住耳朵,脸色十分不好看。
宋轻言瞬间回忆起来,但紧随其后的是铺天盖地的羞耻感。他朝长椅那边退了退,缩成一团,没脸面对另一个当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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