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行议事实在无趣，该说的早已说过八百遍，仍要走这样的形式。
“神君？”
传音阵中侍从的呼唤将思绪沉浸他处的扶影惊起。
扶影松了松筋骨，暗中传音道：“怎么？”
侍从答：“蚀骨洞主已抵达流光阙，说要见您。”
“要通报帝君吗？”侍从似有忌惮，低声询问。
扶影眉心水滴湛蓝，闭了闭眼，答：“不必，你先退了，我还在同帝君议事。”
关掉阵法，他揉着眼睛一抬头，见孟寻心削薄的嘴唇紧闭，皱着眉，目光冷漠刮过他。
扶影视同无物。熟练踮起脚，对一旁同他身高差距过大，如松端立的白胤小声道：“方才他说什么了？”
白胤低头看他一眼，一板一眼答：“帝君问你如何处置小老鼠。”
扶影一挑眉，故意大声道：“什么仇什么怨，小孩什么也没做，就要处置了？”
孟寻心移开鹰隼般锐利的眼：“不然？”
扶影埋头理了理有些紧的盘扣，指尖划过脖颈褐色的疤，随意道：“处就处吧。依我看随便扔到哪个讨厌凡人的神君那儿，用不着我们动手，清净。”
白胤宛如看着傻子：“他进了蚀骨洞，也能跑回来。”
言下之意，哪个神君制得住这么能逃的家伙。
扶影无奈道：“那你亲自去处理呗，反正我是不会干这种事的。”
白胤沉默，转而面向台上。
孟寻心双手交握，抬了抬下巴：“给我一个心不在焉的缘由？”
扶影提了提唇角，不情不愿：“太无聊了，听你说话叫人犯困而已。”
白胤警告道：“扶影。”
扶影淡淡道：“这世上说真话的人总是很危险。”
孟寻心不做评价，食指往外抬了抬，顾自下座。
二人便告退离开。
“最近是有什么事？”白胤眉间有着化不开的沟壑，原自常年显得有些凶狠的表情。
扶影倒不会以为他真的生气了，眼睫掩着目光：“没有，有些累罢了。”
他们二人跟在孟寻心身后多年，看他自初飞升，直到坐上帝位。三者可谓知根知底。
扶影想着便扯了扯白胤：“哎，你说我们天天跟着他转，为什么啊？”
“好像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管管你的嘴。”白胤瞪他一眼，冷硬道：“休要再胡说了。”
扶影伸手招来一片云，躺下，晃悠回自家。
扶影双脚踩上地面，打了个哈欠，边揉眼睛边问：“什么风把您给吹到流光阙来了？”
红裙少女春风满面，右眼下一道长疤，自檐角一跃而下，开口为少年半哑的嗓子。
容西雁眯了杏眼奚落道：“哎呀？进您这儿来可花了我不少气力。怎么神君一副要赶人的样子？”
扶影双手揣在袖子里，仍是不动声色：“帝君可没有来我这里啊。”
容西雁倏地敛了艳丽的笑，眼底冰冻三尺，冷冷道：“看来你们都知道孟寻心干的好事。”
扶影不置一词，事不关己地回答：“帝君做的事情，洞主该去找他，来我这有作用吗？”
容西雁不吃这一套：“我替他办完了最后一桩事。”
扶影颇为赞同地点头附和：“是。你是带人进了洞。但人家跑了不是吗？在他眼里，这便是失败了。”
他上下打量容西雁一番：“何况洞主多年来效忠尽责，他赏你还来不及，当然不想放你走。”
“哈哈哈。”容西雁象征地笑了几声，变脸极快，又是漫不经心的模样，“他不过是找不到更好人选处理那些难嚼的骨头。”
“你替我告诉他，他给不给无妨，我自个去取。”
扶影惋惜叹气：“那他会在此之前扬了那盒子灰。”
容西雁一僵，顿时扯开嘴角，弯眸细声细气道：“你在威胁我吗？扶影神君？”
扶影掀开眼皮瞥他：“我只是实话实说。”
“比起那个无关紧要的凡人，他大概更想把前花神膝下的桂花抓回来。”
容西雁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张狂咧着嘴，抬起食指敲了敲头：“他可是脑子有问题？”
扶影笑容可掬：“说不准呢。他是个疯子，你只怕比我还清楚。”
“你要是当初在人间就把犯人带回来了，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随心所欲了一次，总得付出些代价的。”
容西雁笑容温柔如水，他突然欺身而上，手指触及扶影眉间水滴：“神君知道死字有几种写法么？要不要我教教你呀？”
扶影别开脸，蹙眉啧了一声：“你一定要恩将仇报得这般直白吗？”
他有意刺激他：“再怎么说我也教过你不少东西。你能维持这模样，还是我的功劳吧？”
容西雁笑得意味不明，锐利又嚣张。他不理会扶影，食指卷了卷长发，旋即拎着裙边大摇大摆离开。
扶影目送他消失，摇了摇头：“哎呀，真是个养不熟的疯崽子。孟寻心捡人的功力差得一如既往。”
——
应曦的发光山药长到巴掌长，便不再动了。他找仙子要来软尺，日日夜夜比划着量，愣是没见长。
他去找珑夜，又被他以难种才正常为由赶了回来。应曦愁坏了，学着周遭种花的仙子，天将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将荷叶折三折，去接初生的晨露。夜里睡不着觉，白日醒得早，如此一来，不过几天，已顶上了两个青黑眼圈。
这么一通胡乱折腾，某日一觉醒来，竟真叫山药窜了一段，甚至分了枝丫，像是一段雪白莹润的鹿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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