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欢欣，便听见外面一句：“有哪位仙子在吗？”
应曦从板凳上‘咻’地站起来，往殿外探了一下，登时眼前一亮。
熟悉的小神仙，还是那一身水绿衣裳，在满院繁花里转着脖子找路。徐枫岑陡然看见应曦站在屋里，对着他咧嘴笑，踉跄退了半步，搓搓眼睛。
“哎？是你呀！”徐枫岑乐不可支，瞬间忘了走不出去的郁闷，熟络地坐到应曦身边，自然而活跃地攀谈道：“我还说怎么这么久没见到你，还在想你究竟被分到哪位神君手下了。原来在躲在花神这里，害我好找。”
应曦眉心红色月牙似的印记重现，闪了闪光。
“咦，你眼圈怎么黑成这样？成仙了还能这样的？”他在眼下比划两下。
应曦忙辩解道：“赠春殿近期盛行画眼圈而已，你不要多想。”
徐枫岑恍然大悟：“赠春殿还真不一样。你近日都在做什么呢？学会驾云了吗？”
应曦挠挠头：“没呢。”
徐枫岑关切道：“虽然前花神出了事，所幸他们说现花神为人不错，应该不会为难你吧？”
应曦抱起花盆的手顿了顿，奇怪道：“前花神出事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花神说过。”
“也没过多久，就是说几百年前，前花神上一日还好端端的出席在朝上，第二日便殒了。帝君压下了原因，没人知道他是如何身殒的。”
徐枫岑四下看看，凑近点道：“这是众仙讳莫如深的。前花神实力断然不弱，传言是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大能，才会这么蹊跷。”
倘若朱琉死在数百年前，十年前应曦在人间见到的那个，将散不散的，难道是他的魂魄？
应曦赶快反问：“你是来做什么的？不急着走吗？”
徐枫岑一拍脑袋：“怎么回回见了你都忘事，看我这脑子。我替扶影神君送东西过来，走到这儿迷了路，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应曦目中透露一丝迷茫。
扶影神君又是哪个？
徐枫岑眼睛慢慢睁大：“你该不会连扶影神君都不认得吧？”
应曦立即摆出求知若渴的模样，摆摆头，请他解答。
“就是帝君眼前的大红人。总和白胤神君一块儿跟着帝君的那个小个子神君。”
应曦仍旧茫然不解，等着徐枫岑解释。
“脑门到鼻子有一串水珠的那个！”徐枫岑急不可耐，搓了搓头发，“算了算了。总之我急着回去复命。你快教教我怎么走出去！”
有仙子适时出现在殿外，叫道：“应公子在吗？”
应曦抱紧了花盆，伸着脖子站起来打招呼：“在这呢。”
这位仙子性子显然温和许多，也不怎么瞧不上凡人：“花神大人在殿里找你，快过去吧。”
应曦赶紧答应道：“这就去。姐姐帮个忙，领这位迷路的仙子离开一下吧。”
他把徐枫岑送走了，一个人抱着花盆踏上路。
珑夜找他多半是要询问草种得如何了。这样想着，应曦加快了步伐。
踏入赠春殿，才发现其中不止珑夜一个，还有一些从未打过照面的仙侍。
黑猫坐在珑夜身边，与它的主人一样，昂首挺胸，前爪舒展摁在金丝软垫上。眼珠是金黄一竖，胸前铃铛圆润，高贵得像一位王。
珑夜的目光如初次见他一般冷若冰霜，他开门见山：“今日起你便不用种草了。”
应曦还没站稳，就愕然道：“什么意思？”
他感觉脑中有根弦嘎嘣断了，不受控制地被挖着心。
珑夜不忍见他这样，干脆闭上眼，道：“意思是，你不必为云卿忙前忙后，我会赠你绝世珠宝，并送你下凡。”
身旁的侍从端上一盘五彩斑斓的珍稀珠宝，价值不菲。
弄错了吧。
应曦看也不看，急急巴巴解释：“你……明明告诉我可以的。你之前不也一直在帮我们吗？”
他举高了花盆，要给珑夜看：“我的草长得很高了，用不了多久就……”
“你当真不明白吗？都是徒劳的。”珑夜打断道：“按凡人的年纪，你不小了，该懂得张弛有度。”
“学着长大吧，应曦。万物不会总如你所愿。”
这未免太奇怪了。宛如撕破脸一样的说法。书院的先生都不曾这般育人。
他本就心乱如麻，这一激不得了，满腔怒火从头燃到脚。
“你在忽悠谁啊？我缺珠宝吗？”应曦将他莫名其妙的话置之不理，喉咙哽得嘶哑：“若长大的意义便是无可奈何，我情愿一辈子都不要长大。”
“我不接受这种结果！”应曦语落，抓起仙侍送到他手中的珠宝，重重砸到地上。崩断的七彩宝石脆弱易碎，在地面七零八落。
他双目猩红，脖颈青筋气得暴起，一字字道：“死也不。”
珑夜高坐台上，冷眼看着，仿佛观赏一场闹剧。应曦便是个被木杆拴住手脚的皮影。
他定定望了半晌，拍手唤来仆从，礼数周全却漠然道：“送应公子回殿。”
“神君大人。”阶下的少年拂开粗暴阻拦他的仙侍，直勾勾盯着珑夜，掷地有声，“我会带他回来。”
“好好的，带回给你们看。”
仙侍们与木头人无异，板着脸不言不语。
珑夜停顿在那里，与应曦对视。
良久，珑夜提步下来，经过他身边，叹道：“我拭目以待。”
若是应曦，说不定真能做得到。
倘若是他的话。
扶影观望全程，站在拐角阴影处等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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