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宗胤昨晚喝得有点多，虽然过了十二小时依然担心被交警测出酒驾，所以去看守所还是叶锋开车。
叶锋睡足一上午，此刻倒是精神了，他用余光看着副驾上那个闭目养神的人。
“昨天晚上跟你喝酒的那个，是什么人？”
顾宗胤一栋不动，闭着眼睛嘴角往上翘起：“那么关心你顾哥的业余生活？”
叶锋其实昨晚就很想问这个问题，纠结了一晚加一中午，好不容易问出来，结果被顾宗胤这样嬉皮笑脸地一调侃，顿时气结，决心路上都不跟他讲话了。
顾宗胤见他不再往下问，却又睁开了眼睛，笑嘻嘻地主动回答说：“市局的法医，他名字老搞笑了，叫范建坚，我们大家都喊他范贱贱。还有他师父，是个很凶很严肃的老阿姨，名字也很不一般，姓梅，叫文华！”
叶锋本来既尴尬又有点小委屈，听了这个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顾宗胤见他捧场，在椅子里坐直了身体：“她爹妈当初取名字的时候，大概觉得自己可有文化了吧，又是文又是华的，可架不住他们家姓梅啊！这下可好了！不过我们平常也不敢喊她名字，都喊她梅姐。哎，你别看这个范贱贱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其实他也是个公子哥儿，他爹是省里的袜子大王呢！竟把儿子送来做这种工作。”
叶锋显然对袜子大王不感兴趣，一面开车一面小声咕哝：“就两个男人喝酒，还能喝得那么醉，我也真是挺服气的。”
顾宗胤嘿嘿笑：“放心，我无事不登三宝殿，日常不和他们那一群胡混的。”
路口红灯亮起，叶锋停了车，从后座捞了一个牛皮纸信封上来：“这是上次合议，庭长提出的问题，要求我们提审时重点询问被告人，我列了个提纲。”
顾宗胤感叹：“真是敬业的好同志啊！”
叶锋说：“庭长为什么特别在意刘雪松来H市的时间？这跟案子有什么联系吗？”
顾宗胤把信封里的纸页都抽出来，一张张地翻看：“这事儿我也琢磨过，庭长也许是怀疑被告人还有什么漏罪吧？但这个案子最让我诧异的是，办理速度特别快！从侦破到移送再到提起公诉，统共加起来连一个月都没到！以前像这种杀了人的案子，市局侦办个一年半载是常事，怎么这次他们的效率这么高了？案子刚到法院领导就已经开始拼命催！惠临川副院长虽说是常务吧，可他也不分管刑庭啊，到我手里才没两天，针对个案他尽快办理的批示就下来了！”
听他这样一说，叶锋也觉得有些奇怪：“会不会是因为舆论压力太大？”
顾宗胤哼了一声：“哪个恶性杀人案件不是舆论关注的焦点？为什么别的案子都没那么快？”
叶锋是第二次造访市看守所。
刘雪松坐在提审室的铁窗里，他已剃去一头邋遢的头发，光溜溜的头皮一片青白，看面相似乎是个很老实的男人，但多看几眼立即能发现浮在表面的老实里隐藏着一层阴森狠厉。大概是因为已经被逮住，知道自己前途堪忧，那狠厉中又添了一点奇妙的玩世不恭。
叶锋很好奇地多看了他几眼，刘雪松却未等他们开口便急凑上来问：“有烟吗？能给口烟抽吗？”
叶锋皱皱眉。
看守所里严禁抽烟，但有些人瘾大，总熬不住要家属偷偷夹带。当然十次夹带里九次半是会被狱警发现的，不仅东西要没收，还会有相应的处罚。因此香烟在看守所里头可算得上绝对的硬通货了。
顾宗胤从制服口袋里掏出烟盒来递给他一根，顺手还用火机帮他点燃了：“你倒是不客气，我这儿都没寒暄，你就直接讨上了。”
刘雪松深深的吸了一口烟，仿佛要把这过瘾的味道沁入到身体的五脏六腑里去，好久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说：“我瘾大，没进来之前一天得抽四五包！得，现在倒好，也只有你们提我的时候能闻个味儿！”
顾宗胤挑了挑眉。
刘雪松继续感慨：“在里头，别的都好说，就这烟瘾犯起来难受。”
顾宗胤说：“那这可是因祸得福，你在里头多呆几年，连烟都戒了。”
“几年？”刘雪松勾了勾嘴角，“法官，您糊弄我呢？我这事儿挺严重的吧？我估计着是出不去了！”
顾宗胤把案卷拍在桌子上：“公安检察法院，我们已经是最后一道程序了。今天提审完你，过阵子就开庭，案件的事实你还有什么需要陈述的？”
“人是我弄死的。”刘雪松又深吸了一口烟，一开口就十分坦白，“但我没想拿她东西，就想着丢了也挺可惜的，把她那电脑和手机拿回去用用。”
“杀死被害人的过程，从头说。”
“一开始我没想杀她！”大约因为已被公安和检察反复盘问很多遍，对这个问题刘雪松已有些烦了，“我本来只想做单生意，把小妮子送回学校就完事，可那妮子嘴巴毒得很，骂得我火起！最开始我们说好了车费60块，车子骑出去一半她非说我绕远路，从前她打过的摩的都只收30，我不干，她就一直骂我！那天我心情确实不好，出门前对象跟我吵，说她不想跟我过了。我想让她闭嘴，谁知不小心把她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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