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骂你什么了？”顾宗胤问。
“挺难听的，我之前都讲过了。”刘雪松一副有烟万事足的模样，讲话的语气慢条斯理，此刻他看起来一点不像是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凶徒，“我们这些外来打工的人，都挺难的！我驾照也被吊销了，那么大年纪了还要夜里出来接活。小妮子们年纪轻轻随身就又是苹果手机又是电脑的，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开口闭口就骂我们流氓贼骨头，说我们对社会没有任何贡献，只会给治安添乱！之前我开出租车，也遇到过骂我们打工仔的乘客，还有喝了酒的醉鬼，把我车子都吐得一塌糊涂，我还要帮他们找回家的路！也碰到过故意不付车费的，这些我都忍着！我当时就想着啊，明明是她想占我便宜，凭什么还骂我？有点恶向胆边生的意思了。”
顾宗胤听眼前这男人把这一番辩白讲完，毫不迟疑地绕回到问题的原点：“当时到底是你想好要杀死她，还是一不小心就捂死了她？”
“都有吧……”刘雪松迟疑着，他深吸了口烟，语焉不详地说，“我也说不清。”
顾宗胤紧追不放：“公安卷2-P34，你当时是怎么供述的？要不要我提示你一下，你当时跟公安侦查人员说，你决心要致被害人于死地。”
“我不否认自己起过杀心！”刘雪松的脸上终于又浮现出那种不耐烦，“检察院跟我说，人是被我弄晕后丢在水沟里淹死的。总归就是我弄死的吧！我也是个爽快人，是我干的我承认。”
顾宗胤冷笑一声：“爽快人，你没讲实话吧？被害人颈部明显有一道绳子的勒痕，并不像是被人不小心捂晕过去，反而倒像是刻意被绳索一类的东西勒颈，这一点你怎么解释？”
刘雪松很快就把一支烟吸完了，然后陷入长久的沉默：“法官，能再给支烟吗？”
叶锋从顾宗胤准备的烟盒里又抽了支烟递过去，但这次顾宗胤没主动帮他点燃。
“我当时也慌了，怎么搞死她的真的记不清！也许捡了条路旁的绳子勒过她脖子吧……我就想着，做都做了，她要没死，醒过来一定得去告我！再说之前她骂我骂得挺难听，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这也是我冲动了，究竟怎么想得说不准儿，当时我头脑乱的很……”
“等等！”顾宗胤用手里的钢笔在案卷上敲了敲，“第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杀死陈露露的故意？你说有。第二个问题，你用什么方式杀死陈露露？从你刚才的供述看，你先对她进行捂嘴，然后用绳索勒她的颈，再把她丢进水沟，是这样吗？”
“是这么个过程。”刘雪松举起手里的烟在鼻子底下嗅了嗅，他的手往上提，带起了一片哗啦哗啦的金属声，那是重刑犯手铐连着脚镣发出的撞击。
叶锋凑上去帮他点燃了烟。
“第三个问题，你的作案动机。你刚才供述，是因为车费问题发生纠纷，陈露露辱骂你在先。你用手捂她，她昏过去了，然后你起了杀机，捡了根绳子想要勒死她？那么，最后，你为什么要把人进丢水沟里。”
刘雪松不讲话。
顾宗胤有点不耐烦了，拔高嗓门：“快说！”
“那有个什么为什么！”刘雪松心平气和地吞云吐雾，眼睛里甚至还露出了一丝讥诮，“就想丢远一点，不要留在路边嘛！”
顾宗胤把手上的案卷翻过来给他看，上面是一张绳子的照片，“这根绳子，是公安从你的摩托车后座提取的，上面有来自被害人的毛发组织，它是你勒晕被害人的工具吗？”
刘雪松瞥了那照片一眼：“不记得了，大概是吧！是那也肯定是路边捡的！”
“那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车上？”
刘雪松似乎有点费劲地想了一会儿：“我想，以后捆东西的时候，用得上。”
顾宗胤：“比如说呢？你打算拿它捆什么？”
“这我还没想好。”
顾宗胤：“你用绳子勒住被害人的脖子，然后呢？她什么反应？”
“已经没有什么反应了，大概轻微地挣动过两下，我当时挺紧张，记不清了。”
“很好。第四个问题，为什么陈露露的手机、钱包和笔记本电脑会在你租住的房子里？”
刘雪松一脸无所谓：“我看见她还带着个包，里面有电脑手机什么的，我想着一会儿要是下雨也会给淋坏了，有点儿可惜，不如我拿回家用。”
“第五个问题，陈露露死状半身赤-裸，连衣裙被人脱下来丢在身上，这衣服是不是你脱的？”
刘雪松这次嗓门儿很大，否定得也很迅速：“那我可不知道！我没脱过她衣服。”
顾宗胤略歪了歪嘴角，实在有点忍不住，出语嘲讽道：“那被害人是自己活过来脱掉了自己的衣服？还是你想说，深更半夜的还有第二个人在野地里找到了陈露露尸体，不仅不害怕不报警，还趁机把她衣服脱了要猥亵尸体？”
刘雪松吃力地用带着手铐的手举着半颗烟，眼睛眯缝成了一条线，透过薄薄的青蓝色烟雾看着顾宗胤。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我强-奸过这女的。这我不认！这事情你们可没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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