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居的伙计记得不到一刻前才将这位爷送出门的，怎么又来了？
又为自己饭庄能让人连吃两顿感到骄傲，不等吩咐就机灵地又将客人引到楼上刚才坐过的雅间里。
朱北固吩咐了一句：“好吃的招牌菜全上一份。”
伙计一愣，才俩人，全上？
朱北固却看也不再看他，只顾着看铃铛儿。铃铛儿也笑盈盈地由着他看。
她变了许多。
已经不是那个小小瘦瘦的小孩子，出落得很高挑，刚才和他走在一起的时候，他注意到已经有他齐耳高了。她也不是那个眉目精致的娃娃了，脂粉未施，有点淡的眉，眼睛不只是透着精灵古怪的狡黠，更多的是明媚轻快爽朗，还有一点少女的妩媚。
她取下斗篷来，一身红色衣裤裹着的是修长而侬纤合度的躯体，又那样落落大方地坐下，笑眯眯地看他。
看见她还是喜欢穿红衣红裤，还有那一身金色清脆作响的铃铛，又觉得她似乎又没有变。这样笑眯眯的样子，眼里灵动跳跃的光，象一只猫儿。白皙的双手平平乖巧地放在桌面上，端正地坐着，又象一只小兔子。
朱北固有点找不到词语，该说什么呢？说她长大了？说好久不见？还是问她这两年过得好不好?问她有没有想过她的北固哥哥?
“北固哥哥，好久不见你了，你有没有听我话保重自己？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起我？”
这个丫头永远知道怎么打破沉寂。
北固微微笑笑说：“好。”再看到她，什么都很好。
说完这个好，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所幸伙计开始上菜，解了他的围。
铃铛儿一边看着朱北固不停地给自己夹菜，夹来一样她就吃一样，在长白山可没这么好吃的东西，天天吃野味都把她的嘴巴吃得没味了，要不是这一年半里卖力用功得花婆婆欢喜，又用了点小手段，估计今年赶回家过年还是没门。
上菜的伙计被朱北固留着没让走，朱北固一下筷子夹菜，伙计就报一次名儿。
“回爷，这是荷花燕菜。”
铃铛儿一怔，问道：“这会还有荷花？”
伙计哈着腰笑眯眯地回答道：“回小姐，您有所不知，因这荷花燕菜是我们柳泉居的招牌菜，荷花就常年在冰窖里备着。不过冬日里我们的做法又不大同于其他季节，冬吃萝卜夏吃姜，这不，给您铺了双色萝卜丝，吃了更润。”
铃铛儿大笑道：“看来我是土老冒了，哈哈。”
朱北固一听扫了伙计一眼，伙计觉得好象有个冰棱子从颈后掉背心上似的。
铃铛儿却不以为意的笑嘻嘻就往嘴里送了一口，好吃得她直点头，咽了才说了声“不错”，朱北固才又伸筷子夹别的。
伙计松了口大气，立即又报道：“回爷，这是拔丝莲子。”
朱北固筷子一顿，拔丝莲子？他立即想起车里还包了份拔丝莲子，顿时莫名地不悦起来，眉头也拢了起来。他筷子一停，筷子尖上带出缕缕金丝，眼睛又往伙计斜睨过去，伙计心里又咯噔了一下，是哪儿又招这位爷不高兴了？
铃铛儿看着那拔丝莲子拉出的糖丝儿金灿灿的，似乎闻到股甜香，顿时觉得眼馋，见北固的筷子停那没夹过来，想自己去夹又好象觉得哪里不大合适，就喊了一声“北固哥哥——”，眼睛却还落在那拔丝莲子上。
朱北固温和一笑说道：“这拔丝莲子不好，伙计去换个拔丝苹果来，苹果正气，再弄个拔丝奶合儿，总能让你吃个够。来，先尝尝这个云片鲍鱼，顺便来猜猜，这云片是什么做的？”
铃铛儿有点舍不得地看了看那盘子拔丝莲子，想不通拔丝莲子哪不好，不过一听要换双份的，也眉开眼笑起来，看着那摆得美美的云片鲍鱼，自己下了筷子夹了片云片放嘴里，嚼了两下笑了起来，瞧了瞧那战战兢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伙计，逗乐道：
“我说伙计小哥儿，你家柳泉居是不是糊弄我呀，这云片是蛋做的吧？”
伙计瞄见那位面上笑得温和眼里冰凉冰凉的爷，哆嗦了一下还是说：“回小姐，这云片确实是蛋做的，是用鹌鹑蛋混打了蒸的，配鲍鱼吃起来清口。”
铃铛儿嘻嘻笑道：“恩，配得不错。过会儿我就想吃拔丝苹果了，你赶紧给我传去吧。”
伙计立即象刚从绞刑架上得了解救似的，大气不敢喘地立马跑了。铃铛儿咯咯笑了起来，望着朱北固，眼里有点嘲笑的意思，似乎在说看你凶得把人吓成这样。
朱北固见她笑得鬼鬼的样子，不由莞尔，想起以前她捉弄了蓝承僖的时候也经常这眼神笑着，心里顿时觉得温馨无比，看她的眼神又充满着宠溺，目光灼灼。
铃铛儿被这灼热的目光看着，早已练就一身面上不动声色的功夫，仍是不着痕迹地笑眯眯吃着面前堆得满满的美味，心肝却忍不住突然扑扑地加快起来。想起以前北固哥哥背着她爬山，想起北固哥哥总是温柔里带着宠溺地圈着她时，也经常会这样看自己。却又很快想到了北固哥哥已经有王妃了，北固哥哥对自己，或许更多的是对小妹妹的宠爱吧，扑扑跳跃的心又平静下来。
看她美滋滋地吃着，回忆里无数的片段就如潮水一样涌上朱北固的心头。曾经在南京大街上，她小小的身子靠着他，对着他捧在手上大碟的浇醋锅贴，明明只是街边小食，却也和南京大菜一样，也是吃地这样起劲。双眼放着璀璨的光，带着无限满足的甜笑，腮帮子塞得满满鼓鼓的，仿佛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就在她面前，她就那样贪婪又虔诚地看着，嘴里不住细细地品嚼着。看她吃东西的人，不需要自己去吃就感到所有的美好滋味都感受到了，只看着她这样幸福地吃着，就能感到满足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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