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愣，笑道：“你说得对。”
两人又陷入了奇怪的沉默。
姜凛看着天尽头的夜色缓缓压低，直到吞没最后一缕光彩——
他眼底清澈的神光仿佛也随着太阳的坠落而黯淡了许多。
沈浪疑惑地扫了他一眼。
“想家了？”
他低低嗯了一声。
“京市的火烧云比这里好看。”
沈浪笑道：“你完全可以申请调回京市。”
他摇头道：“我打算一直留在这里，直到我的生命走到终点——”
“可是你的家人怎么办？”沈浪笑着打破他不切实际的天真想法，“想要为国捐躯的人太多了，可大多心有牵挂，无法一身轻松地坦然面对死亡。”
“他们会尊重我的。”姜凛精致的眉头轻轻蹙起，“从小到大，他们一直都很尊重我的想法。”
“他们尊重你的想法，不代表你可以不顾忌他们的想法。”沈浪谆谆诱导，“太过任性的孩子，最后往往都会成长为很自私的人。”
“可是我并不自私，我可以为了国家奉献出我的一切。”
“你是父母生养的，他们会不心疼吗？”沈浪笑意微深，“我的意思是，不要让在乎你的人心寒、心碎。如果你能做到，那你就姑且不算是一个自私的人。”
“我…”他薄唇微动，话语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目光愣愣的，眉眼情绪破碎，仿佛遭受了什么残酷的打击。
沈浪轻笑道：“看来，你是想明白了，对么？”
“…恰恰相反，”他慢慢摇头，“我现在很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的父母给你打过电话吗？”
“打过，他们每个周都会给我打一次。”
“每个周？”
“对，他们不愿意打扰我，但是每次在电话里都会哭很长时间。”
“你难道不觉得这对于每时每刻牵挂儿子的父母来说太过凉薄了吗？”
“…或许吧。”他眉眼微动，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你不用劝我，我下定的决心是绝不会再改的。”
“不会再改？”她笑了，“为什么你会这么肯定？”
“我…”他张了张嘴，“我很确定。我心中有愧，不做出点什么弥补，我这辈子都不会安稳。”
“哪怕这会辜负你的父亲母亲？”
“他们…”他有些狼狈地别开目光，“他们有足够优渥的物质生活，没有我，他们依旧有美好的后半生。”
“真是自私无情的小朋友。”她轻轻叹道，“看来你很喜欢那个姑娘？”
“不是。”
“那为什么？仅仅因为你心里的愧疚，就把自己的一生投入这项事业，你知道这对于在乎你的人来说有多么无情吗？哦，你甚至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有担当、最有责任感的人。”
姜凛的耳尖有些发烫。
羞愧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他说话。
就好像心中某种隐秘的东西被刺破，难堪地曝露在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中。
他薄唇微动，“或许你说得对。”
“可是你这个样子，似乎并没有被我说服。”沈浪觑他一眼，轻嗤道，“你依旧跨不过心里那道坎，你的愧疚、远比其他的东西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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