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反其道而行之
当着老夫人的面儿许成瑜满口应承下来给彼此留些余地，可转头从老夫人儿里出来，她是一点没打算这么干。
先头在蒋氏院里说要把蒋氏在冯妈妈她们手里扣下的月钱补上去，红蕊和绿珠都已经觉得此事极不妥，结果这还不算完，从老夫人屋里出来，许成瑜噙着笑交代绿珠：“你去叫冯妈妈几个到我们院里去，我有话要说。”
绿珠掖着手没动，转头去看红蕊。
红蕊抿唇凑上去两步：“奶奶要什么？奴婢们去同冯妈妈交代了就是，您从早起就跟着大奶奶折腾，中午饭也没吃几口，这会子来见了老太太，不说家去睡一觉，歇一歇，怎么还要见冯妈妈她们？”
许成瑜指尖在她额间轻点：“鬼丫头，怕我再要做什么，越发得罪大嫂，连祖母也一并得罪了吗？”
这几个丫头都机灵着呢。
萧闵行出府是特意出门的，萧景行是被他一大清早一起拉出了府，之后大概是在别处被绊住了脚没回家来。
这些她们不晓得，便只当家里头没有帮着撑腰的人，唯恐她吃什么亏。
何况老夫人不管事久了，这会子突然把她叫到院里，话也没说上几句，拢共从进门到再出了月洞门，也不过一盏茶再多些工夫。
这短短的时间内，又能说些什么话呢？
还不是为着今日府上这场闹剧，惊动了颐养在屋里的老太太，这才把许成瑜叫到跟前来“训话”。
绿珠犹豫了一瞬之后，叫了声奶奶。
主仆几个已经出了月洞门，也自寿安堂外甬道上走出约有一箭之地，绿珠才松下一口气来敢开口说话的：“老夫人是不是为大奶奶的事儿把您找来的？”
许成瑜淡淡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老夫人总不过问这些事的，红蕊姐姐比奴婢更清楚，今儿却单把您叫到跟前，特意过问，依奴婢说，这事儿您再斟酌斟酌？”
绿珠连哄劝说这番话都是小心翼翼的，唯恐招惹了许成瑜不痛快一般。
却没料着许成瑜自个儿压根儿没当回事的，面上还是噙着淡淡笑意，朝她招了招手：“你叫我再斟酌斟酌，是要我忍气吞声了？”
绿珠猛然吃了一惊。
从未见过这样的许成瑜。
她好似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的……
红蕊也觉得奇怪呢。
她跟在许成瑜身边伺候的日子虽然不算长，同绿珠和云珠比起来自是差的远了去，但她是宫里出来的人，从小在宫中当差就极有眼力见，各式各样的主子见得太多了，正因为见得多，明白的也就更多。
这位二奶奶骨子里是傲慢的，但表面功夫相当会做，说白了，这种人太会做人了，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做到个不得罪人，这都还是最简单的本事。
若是再厉害一些，人见人爱，走到哪里都讨喜，那才是有大本事。
圆滑，长袖善舞，也和善。
尤其是二奶奶商户女的出身，入了这高门中，她虽不会妄自菲薄，可每每行事，也总会多几分察言观色。
以往大奶奶不是没有做得过分的事，譬如那位沈二奶奶的做派，不就是她授意撺掇的吗？
却也都没见二奶奶如何生气恼怒的。
今儿这是怎么了？
她恍惚间察觉出不对来，压了压声儿：“二奶奶是另有别的事吧？奴婢多嘴问这一句，实则僭越，可您今儿行事，奴婢瞧着都心慌。
老夫人分明是想要息事宁人的态度，说到底不愿家宅不和，内宅斗的太厉害。
从殿下起，同二太太处的不错，老夫人两个儿媳都没这样争过，红了脸的时候都极少，也就是如今到了您和大奶奶，反倒……”
红蕊抿唇，把话音收住，掩唇咳嗽一声：“二爷眼下出门了没回来，奴婢是怕老夫人才交代叮嘱过您，您转头又要拆大奶奶的台，万一惹恼了老夫人，那可怎么是好呢？”
底下的小丫头倒是真心为她好的。
许成瑜也没想真的藏着掖着。
反正这事儿当天从长公主府回来就告诉了萧闵行。
其实她和萧闵行确是一路人，原都无意也无心，但叫人欺负到头上来，那是万万不行的。
故而她一说，萧闵行立时就点了头。
再回想起头前姨父的那番话，如今干脆连迟疑也没有了。
横竖是婆母发了话的事儿。
照着老夫人的话来说，打从婆母下嫁国公府，公爹对她便是言听计从。
她发了话，那便是公爹也点过头。
萧景行这个世子做到了头，也不是萧闵行使手段争来抢来的。
她倒要忍气吞声让着蒋氏，又是凭什么呢？
从前在家做姑娘时，处处要让着三房，容着三房，到头来又怎么样？
长辈们的心思大多一样，譬如老夫人，譬如祖母。
祖母年轻时那样果决的一个人，等到颐养天年的年纪，还不是一心想着家和万事兴这五个字。
到最后也不过如此罢了。
她倒是想和，也要人家愿意和。
从前是三房那一对儿母女不肯跟她握手言欢，如今是蒋氏不肯。
从来挑事儿找麻烦的也不是她许成瑜，哪怕将来传到外面去，这挑唆内宅不睦的罪魁祸首自也不是她。
蒋氏之所以有恃无恐，还不是仗着家里头总想息事宁人。
一来二去多少年过去，反倒纵得蒋氏越发目中无人，无法无天。
一直到她过门——在蒋氏看来，她是新妇，本无根基，又是商女出身，比不得蒋氏是名门贵女，欺负她便成了家常便饭，无论大事小情，就总要在她头上踩两脚才肯罢休。
她就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许成瑜捏了把眉心：“你们怕什么？我在内宅中同嫂子这样争起来，大家撕破了脸，要是没有母亲首肯，我难道就敢这样放肆大胆了吗？”
闻言红蕊与绿珠又对视一眼，二人皆倒吸口凉气，无不吃惊。
长宁长公主首肯的？
红蕊眉心一动，旋即明白过来其中深意：“奶奶是说，殿下她想要——”
许成瑜立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出来，她忙抿紧唇角，再没了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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