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坐不住
刺史府的宴，排场并不算大，这毕竟算是私宴，并不是刺史衙门要为崔长陵这位钦差接风洗尘的。
实际上说来，崔长陵到襄阳的第一天，刺史府就该安排下一场宴，接待他这位从建康而来的钦差上官。
但是这件事情，萧佛之没有提，崔长陵也没有提，两个人就这样心照不宣的，都揭过去了。
到如今一连三四日过去，崔长陵暗地里带着王羡四处走访，甚至在城外遇到了顾盼，而萧佛之呢？
萧佛之一连三天不曾露面，派人暗中跟踪，却又盯不住崔长陵。
且崔长陵每日出门，都安排了几辆一模一样的青牛小车，那分明就是在警告他，不要费心思派人监视，不会有什么好处。
是以萧佛之也就只是监视了那么两日，发现什么都跟踪不来，还容易叫崔长陵的人发现了，就索性收了手，再也不管了。
一个不露面，一个不登门，襄阳的案子，或者说，郑檀道的案子，就这样搁置了下去。
其实衙门里的人，也一直在问，毕竟郑檀道是堂堂的襄阳别驾，就这么没个准话，把人押在别驾府，这算是怎么回事呢？
可是萧佛之早说过，那是钦差旨意，后来也就没人闹腾了。
不过这钦差都到了襄阳三四日了，人也不露面，也不提审郑檀道，这就委实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郑檀道这个人，贪银子是归他贪了银子，贪心不足也的确有，可是平日里为人，不是个眼高于顶，狂妄自大的。
他在襄阳这么多年，和底下的属官，关系一向都不错。
这次他出事儿，到目前为止，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以日子久了，一个个的替他喊冤抱不平，更有甚者，传出了流言来，说是郑檀道许是得罪过崔长陵，又或是他荥阳郑家，不知在什么地方，得罪过这位尚书令，或是为难过他们博陵崔氏，所以崔长陵这次分明就是借着钦差之权，来整治郑檀道的。
要不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拿了人，却一连数日不肯露面呢？
倘或崔长陵的手上，真的有郑檀道犯了法的证据，那不是当日提审了人，就直接定了罪，或是押解回京，就完事儿了吗？何至于这样遮遮掩掩，闪躲不见人的呢？
是以当崔长陵和王羡的两顶轿子停在了刺史府的门前时，萧佛之带着人在门口等着。
那头崔长陵一下了轿子，萧佛之噙着笑迎上去，虚做了个礼，比了个请的手势，把路稍稍让开一些，便把人往府中迎。
崔长陵也不跟他客气寒暄，迈开了步子就要进门。
只是一行人才刚迈过刺史府的大门，萧佛之便开了口：“不问你再不露面，我这刺史府的大门，就要让人给踏破了。”
崔长陵把尾音往上一挑：“哦？这话是怎么说的？”
萧佛之看起来无奈到了极点，连连摆手，又不住的摇头：“说起来都是衙门里的事儿，也怪我实在是管不住底下的这些属官。你是不知道，郑檀道他从来在襄阳人缘好，底下的属官们，个个都跟他关系不错，也是他平日不拿乔托大，没有架子，这回他出了事儿，本来你人在南漳，底下的人也闹过几次，我说了，是钦差发了话，这才压下去，可你到了襄阳也有三五日了，一直都不肯露面，对郑檀道的事情呢，也没个说法，底下的人便又急起来，几次三番的上门来找我，真是弄得我头疼不已——”
他拖长了音，又苦笑：“在衙门里见了我要堵着我问，下了职回家，还要追到刺史府来问，过会子见了夫子你就知道了，这两天夫子在我这儿住着，也叫搅扰的不得安宁的。”
还真是急不可耐。
崔长陵就知道，这样晾着他们，总有人会耐不住性子的。
不过说起来奇怪的是，京城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
郑檀道就这么老实吗？也不给郑度之送封信，叫郑度之替他想想法子？
这会儿反倒是萧佛之先坐不住了……
不过说起来也是了，按照他目下所掌握的情况来看，郑檀道和萧佛之，本来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如今郑檀道被拘着，萧佛之就怕郑檀道熬不住，回头松了口，攀咬出他来。
只怕萧佛之身上的事儿不知这么简单，顾盼说的那些事情，如果没有他这个使持节刺史的暗中支持，怎么可能做成呢？
且顾盼那个幺妹，不就是叫萧佛之的族弟给折腾死的吗？
花想楼的事情萧佛之如果知道，那么他的凉州，就绝对少不了往来联系。
再想想南漳的妙玉楼，还有那个不知道到底死没死的元祈，其实事情到目前为止，崔长陵的心里面，是已经多少有了主意和计较的。
萧佛之怕的这个口子一旦被撕开了，后果不堪设想，而他们，也没法子收场，除非铤而走险，叫他死在襄阳，再也没命回京去交差，顺带着，还得料理了王羡。
一个尚书令，一个廷尉平，一个是博陵崔氏的得意郎君，一个是太原王氏的宝贝小郎君，这个险，恐怕萧佛之是实在不想冒的。
崔长陵脚下略顿了顿：“看样子，郑檀道的人缘儿是真的不错，我一个钦差发了话，叫拿了人，刺史府的属官居然还有质疑，还要几次三番的来催问，甚至是逼问你这个使持节刺史——不过说起来，你是不是太善性了些？W记得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怎么如今对你的这些属官，你却像是没了法子呢？”
萧佛之脸上的笑蓦然一僵，在崔长陵看不见的地方，眼神变得狠戾，只是等到他再把目光投向崔长陵的时候，又换上了一派的温和：“能有什么法子？我现在的确是拿不出郑檀道的罪证，也堵不住他们的嘴，他们为郑檀道抱不平，难道叫我把这些人，一个个的全都关起来发落了吗？那我这刺史府，岂不是乱成了一锅粥？襄阳的政务还处置不处置了？所以说不问啊，你就当是行行好，尽早把这件事情，处置了，你也好尽早回京去交差，我也好早日给底下的人一个交代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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