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搅合
在这件事情上，到底是庾子惠理亏在先，且他自己心知肚明的。
是以当谢汲毫不客气的质问到他脸上的时候，他选择了沉默。
谢汲最生气的，莫过于，这样的交情，他选择了不信任。
但其实等到冷静下来想一想，如果他真的是一味提防，今日在谢家，他也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也许，他真的是怕了。
那样的明枪暗箭中走一遭，陪着陛下登高台，又功成身退，谁都会害怕的，而庾子惠，也的确比他们任何一个，都更有资格，做这样的事情。
他当初蛰伏待机，不就是替陛下埋伏在废王和秦王身边吗？
他自己干过这样的事儿，如今便自然而然的会害怕——怕也有人，用了同样的手段，来算计陛下。
庾子惠一直不开口，谢汲知道他面上抹不开，再说了，大家都不是矫情的人，事情已经发生了，庾子惠也已经这么干了，且他有理有据的，说的那么诚恳，他死揪着不放，那就更是伤了彼此的情分。
而且这个事儿，最好是再不要告诉别的什么人。
庾子惠监视谢家的事儿，要是给阿兄们还有四郎知道了，必定又是一场风波，只怕还会影响四郎跟庾子婴的感情，弄得夫妻不睦，家宅不宁。
至于别人嘛……
他能这样监视他们家，估计荀家也就不例外。
荀况是个好脾气好性子的人，只是荀况和庾子惠之间，感情没那么深厚，知道了这种事儿，恐怕将来心中生了隔阂，是有意要疏远的。
其实算到最后，再叫别人知道，怎么看都是不上算的。
谢汲心里固然还有气，可也没办法，真的跟庾子惠怄气，那事儿还说不说了？
他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襄阳的事情，才是眼下朝中最重要的事儿，也是陛下心里最紧要的事儿。
故而谢汲揉了揉眉心：“把监视谢家的人，全都撤走，不要再叫我知道这样的事情发生，还有荀家——令贞，子婴已经进了我们谢家的门，我们本来是该亲上加亲的，你背地里做这种事情，我要是叫阿兄和四郎知道了，你想过子婴在谢家如何自处吗？荀八那里，他与你一向是交情淡淡的，即便共患难过，也未必就拿你当知己。人家也是从龙过来的，谁也没比谁矮一头，你监视人家，你凭什么？就凭你一句你怕吗？”
谢汲抬眼过去，见庾子惠也正看过来，两个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先挪开视线：“我愿意体谅你，也肯理解你，那是为着小时候的交情，为了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可人家荀八，就未必了。都是朝廷的栋梁，陛下最信任倚重的人，你要叫人家跟你闹的生分了，生出嫌隙来，为难的不是陛下吗？”
庾子惠悬着的那颗心，便又落回了肚子里去：“我不是没想过，可是那时候，真的……我知道了，一会儿就把人撤走。”
至此，谢汲才长松了口气：“那郑度之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置？”
庾子惠摇头：“我说不上来。早上他来找我，说的情真意切的，我听懂了，就打发了他，但你现在问我，我真没想好。你知道的，他对我，到底是卖过一份儿人情的……”
提起这件事情，庾子惠难免眼神闪躲：“你也许记恨他，我却只能记着欠他的人情。本来把郑檀道的名字抹掉这种事情，已经算是还了他们郑家人情了，两不相欠的事儿，可他今儿又求到我面前，把我架在那儿，真是不上不下的。所以我没了主意，来寻你，你觉得该怎么办？”
谢汲却叫他的话逗笑了，反手一指自己的鼻尖儿：“你问我？你自己都说了，我记恨他，令贞，你总不是忘了我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吧？我告诉过你，郑家当年的选择，他郑度之的确是审时度势，也是为了给他自己挣个前程，可他置我们谢氏于何地？这事儿，换了谁都能体谅他，我却一定不会。我大兄从前还总是劝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家把那样的事情，告诉了你，而不是告诉我们谢家，这份儿功劳，拱手送给你，那也不过是揣摸准了先帝的心意，又何错之有呢？其实这话不对——”
他拖长了尾音，嗤笑出声来，眼底显然写满了不屑：“人不为己的确该天诛地灭，所以我有什么道理要去体谅他？”
庾子惠心头一紧：“这么多年了，你总不是想在郑檀道的事情上，坑人家吗？”
谢汲的心狠手辣，他是见识过的，自己的亲姑姑，都能葬送到琅琊王氏去，还有谁，狠得过谢汲？
他也是没了法子，这事儿真的不知道该找谁去商量，才找上谢汲。
他本来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安稳的日子也过了几年，谢汲的心性，总该有所收敛，而郑家的事情，也不至于叫他为着那件事，就在今次的事情上下黑手。
可是看着谢汲目下的态度，再听听他说的这些话，庾子惠突然就愣住了。
谢汲盯着他看了好久，把他眼底的茫然，还有面上的无奈，全都收入眼底，好半天，才摆了摆手：“跟你说两句气话，但说句实在的，我是真想在这事儿上，坑他们一回，也把当年的事情，找补回来！我也不会下死手，只是不叫他们日子好过就是了，再说了，郑度之捏着先帝的恩旨赏赐，谁能把他怎么样？”
“你快别添乱了吧？”庾子惠反问出声来，却又不敢太咄咄逼人，就怕再触了谢汲不快，“眼下还不够乱的吗？又是训斥秦王，又是调查广阳王的，就连在京城的宇文训都不老实，你有这份儿闲心，不如想想，怎么能把这场风波给压下去，至少眼下陛下还没想叫闹起来呢。你还想着挑事儿，再把郑家给搅进来？”
谢汲一个白眼横过去：“所以我才说了，跟你说两句气话而已，我心里头这么想，也不可能这么干，不然叫陛下怎么看我？我这算什么？还嫌不够乱的，再来掺和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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