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毫不知情
这是不高兴了,打从心眼儿里生出的不痛快,再热闹她,便不是三言两语能哄好的事儿。
崔长陵心里是知道的,也知道她在气什么。
她也许还是觉得,自己做任何决定,都丢下了她吧。
他略合了合眼:“那是停尸房,你一定要去?”
她斩钉截铁,语气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是,我一定要去。”
崔长陵慢慢地发现,她平日脾气其实算不错,虽然偶尔会怄气会闹别扭,但心眼儿总是好的,也见不得人受委屈,王家门风严谨,教导出来的孩子们个个都不差,只是这丫头生来执拗的厉害,认准了的事,怕是八匹高头骏马也拉不回她。
他不愿意和她过多的争执,方才她那样的神情和语气怒意太过明显,此时再激怒她,没什么好处,况且她也未必听得进去大道理。
崔长陵此时再把眼风扫过楼上,走廊上却已然不见了温祈道的身影,他认真回想刚刚有没有哪里做的不那么得当,末了摇了摇头。
这样的举动落在王羡眼中,火气蹭的一下便升了起来:“夫子这是什么意思?我说的话夫子到底听没听,难道真就不能把我……”
“你和我一起去。”崔长陵揉了揉鬓边太阳穴处,实在觉得她总能有一堆的说辞,也不晓得她自己知不知道,好些时候,她翻来覆去说的那些话,其实他全都明白,压根也不必一味的说,倒像他是个极糊涂的,竟一点也不懂似的。
他说完了转了身,两只手是背在身后的,缓步出了门去。
王羡起先没反应过来,攒了一肚子的话要同他理论,这会儿叫他一句话全都给噎了回去,眼见着崔长陵出了门,只留下个颀长背影给她,这才慌慌张张的追了出去。
他走得快,好像也没有特意要等她的意思,直到她出出门外,气喘吁吁地叫了声夫子,他脚步才渐次放慢下来。
王羡几步追上前:“夫子刚才在驿馆里又是摇头又是质问我,怎么后来又不多说别的,同意我一起去了呢?”
崔长陵抬手替她把碎发别了别,又正了正她头顶那只白沙卷荷帽:“这样的事,你同我争论的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总不能每回都跟你起争执。你要知道,我并不愿意与你时常争执拌嘴,是以能纵着你的,全由着你去就是了。我起初不想叫你来,是为了你好,那样的地方……”
他又唉声叹了一回:“你自己不听,过会子进了县衙,可别害怕打退堂鼓。”
她想起在京城的时候,徐家刚出了人命案子那会儿,陈荃就是拿这个整治她的。
那会儿她是真的怕,那么大的一个廷尉府,没有一个人是向着她的,长这么大别说去验尸,就是连死人也没见过,她怎么会不怕呢?
但这回……王羡抬了右手捂在胸口,心跳是平静的。
她噙着笑,笑容印在脸上,衬的整个人暖洋洋的:“我不怕,有你在,我一点也不怕。”
说完了像是怕他不信,便又补了两句:“说来也怪,刚才在屋里,温夫子还说起我呢,那意思分明是我这样的年纪,何时经历过这样的事,不要说验尸,怕是叫我靠近了停尸房,就要吓个半死——你是知道的,当初徐家出事,陈荃就是这样膈应我的,那时候我是真的怕,现在回过头想想,我会怕,只是因为没有你在我身边。”
现如今的崔长陵,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王羡而已,一时间听了她这样的情话,如何不喜欢呢?
于是他抬了手去揉她,只是想着刚出了驿馆不多久,唯恐人看见要觉得过分亲密,便又匆匆收回手来。
“数你嘴甜,这会子就这样讨巧卖乖吧,等过一会儿再求饶,我可不纵着你。”
她冲着他做鬼脸,一点不把他听来带了些许威胁意味的话放在心上,等嬉笑闹过一阵,想起温祈道来,略正了神色:“我觉得温夫子和你,真的是很厉害的人。”
崔长陵顿时愣住。
她从前崇拜他,或许现在依然是崇拜的,可她却从没在他面前说过这样的话。
换做旁人说,他便觉得是恭维,是违心的讨好,但是从她口中说出来,他便只觉得通体舒畅,说到底,她是真心实意的这样觉得,并不为着他是大晋的尚书令而有意讨好的。
只是这话突如其来,叫他感到摸不着头脑:“怎么突然说这个?”
王羡摇摇头:“也不算突然吧。刚才在屋里说话的时候,我才感觉到,原来我真的会插不上话。其实温夫子也没把我看在眼里吧……”她说着有些懊恼,拍了拍脑门,唉声叹气的,“你们说起元祁,心照不宣似的,彼此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可我却还要想半天,才能理解,原来你们说的是这么一个意思。”
崔长陵啊的一声,眼中就已经浸上了一层笑意:“我当是怎么了,原来你说这个。我跟着夫子那么多年,他说什么做什么,有没有深意,我听一耳朵就知道,看上一眼也能知道。况且元祁的这件事情……先前你自己不是也说了,挺古怪的吗?人和人总归不同,你觉得我们厉害,心眼子转得快,却忘了,最早发现妙玉楼初见时,这个‘元祁’使的并不是左手的人是你。”
说是安慰也好,真心的也罢,总之王羡听了这话觉得很舒服。
崔长陵看她面色稍有舒缓,笑意更浓:“所以别胡思乱想的,再者说,我们比你年长,不要说夫子,便是我,也长了你十三岁,要是你这个年纪就已经这样厉害,那我们岂不是丢死人了吗?”
她撇了撇嘴,自然也就不再去提这茬,只是想起元祁,不免毛骨悚然:“但是你说,要真的如温夫子说的那样,那这些人岂不是早在数年前,真正的元祁刚刚离开元家时,就控制住了他吗?我又觉得可怕——元家当年能悉心调教元祁,可见他绝不只是同宗的郎君,恐怕出身高贵的很。这样出身高贵的士族郎君,被人控制了这么多年,就真的一点自救的法子也没有吗?除非他早就不在人世了,但是……”
“但是元家又怎么会数年毫不知情,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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