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同宗
如果面前这个元祁，真是河南元氏后人，那就不难解释，何以在这小小南漳县城中，会聚拢起这么多的河东人士，更有甚者，竟还有昔年河东柳氏的旧部。
他们和广阳王之间，互相牵连，勾结成奸，图什么？为什么？
当年没有办成的事……
河东柳氏当年追随的虽然是废王宇文郅，可时过境迁，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先帝嫡长子？宇文郅被废黜，斩立决，按照顺次，就该是如今的秦王宇文聪，更别说亲王妃出身河东柳氏，那可是柳家正头的宗女。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句话到什么时候，都是再正经没有的道理，亘古不变，代代相传。
陛下御极之后，当年追随过废王和秦王的那些人，全都不得重用。
这位天子，大肚能容，却也是个最小肚鸡肠的。
早年间连博陵崔氏他都心怀芥蒂，更不要说如河东柳氏、河南元氏这样的人家。
如今他们勾结在一起……似乎也顺理成章。
王羡愈发蹙拢起眉心来，想要认真的打量元祁。
元祁似乎感受到了崔长陵身后那人的探头探脑，咦了一声：“这位小郎君是？”
崔长陵哦了一声，虽有不满，但还是挪动了下，让开了：“这便是我那位朋友。”
元祁在看见了王羡那张脸时，眼中闪过惊艳，只是他见过世面，人前不失礼数，便平复的很快，与王羡拱手一礼，张口便问：“小郎君生的眉清目秀，今日有缘得见，是祁三生有幸，未请教小郎君出身门下。”
王羡没由来紧张起来。
元祁是个很有眼力的人吧？
先前与崔长陵攀谈一两句，他未提及出身门下之事，一转眼换到自己，立马就问起出身。
她略眯了眼：“太原王氏，未曾拜在谁的门下。”
崔长陵一低头扫过她一眼，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在王羡抬头和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眼神略有变化，显得更温和起来。
元祁只当没看见一样，说了句失敬：“没想到，在南漳这样的小地方，竟能得见太原王氏的郎君，那小郎君身旁这位，出身一定更不俗了。”
王羡哦了声，这会子脑袋灵光的很，张口就说没有：“我年纪小，家中叔伯和我阿耶商量过，放我出来四处游历，这是我在外结交的朋友，只是庶族出身而已。”她一面说，一面噙着笑回望元祁，“元兄好似对士族之事了如指掌，难道是河南元氏后人吗？”
“河南元氏与我本算是同宗，只是人家富贵了数年，那是真正的大富大贵，我们这样的穷酸亲戚，不便上门走动，日子久了，亲也不亲了。”元祁应的更是十分的坦然，又连连摆手，“我开门做生意的，难道还要顶着河南元氏的名头？这样委实不好。”
崔长陵站在一旁眯起眼来，总觉得这个人莫测高深。
元祁的突然出现，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那感觉就像是……像是他明明知道自己在找他，在一点点的探寻着妙玉楼的秘密，而他非但不躲不避，反倒坦然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带着最温和无害的笑容，真的像是在迎接贵客一样。
元祁真的只是个本分的生意人吗？
依崔长陵看来，只怕未必。
而王羡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是以才有了那样听来天衣无缝的谎言，偏又能极好的堵住元祁的嘴。
庶族出身四个字，就不必再追问下去了。
那么这个人，又是为什么出现的呢？
而崔长陵还未想明白这一层的工夫，元祁便又与二人匆匆告礼，转身离去了。
王羡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好半天，拉下脸：“夫子方才走神了。”
她这是带了些许的嗔怪。
是啊，在元祁面前走神，留她一个人应付……
崔长陵尴尬的掩唇咳了一声，多少年没这样走神分心过了。
“走吧，回驿馆了。”
王羡不情不愿的跟在他身后出了门，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下楼去，浓墨和青衿他们自然是跟在最后头。
崔长陵也不知是怎么的，等临到了门口，一只脚其实就已经迈出去了，莫名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他，于是那条腿又收回来，站定住，转了头往身后楼上方向看过去，然而那里又哪里有人呢？
他眯起眼，盯着看了会儿。
直到王羡狐疑的催问他：“夫子看什么？”
她一面问，一面也学了他的模样回头，仍旧什么也没瞧见。
崔长陵才拉了她一把：“没什么，走了。”
王羡一拧眉，闷声应他一句，到底没多说什么。
等出了妙玉楼的大门，外头正好是一阵微风拂面过，崔长陵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叹出去，那样的怪异感才略略被风吹散。
王羡瞧着他实在不大对：“夫子怎么了？”
崔长陵只是摇头：“方才觉得有人在看我，应该是元祁，只是一回头，什么人也没有。”
他说的王羡毛骨悚然……刚才她也回头望，的确没有人啊，而且她是跟在崔长陵身后往外走的，也确实没有这样的感觉，怎么会有人在盯着他们看？
“别是夫子多心了吧？”她咽口水，一时没忍住，磕巴着丢出这么一句来。
崔长陵皱着眉低头看她：“你觉得像是我多心吗？元祁这个人……他高深莫测的，总觉得他其实知晓我真实身份。”
王羡登时头皮发麻：“怎么会呢？从到了南漳，除了走过一趟县衙，别的人可一概都没有见，他从哪里……”
话未说完，那声音戛然而止。
王羡瞳孔放大了，满是惊诧：“县衙？”
她怎么给忘了，送去了广阳王府的歌姬舞姬，不就是栾子义的手笔吗？
栾子义和这个元祁，只怕大有交情。
倘或这其中真有猫腻，他二人能不私下见面？
崔长陵身在南漳，这消息，只怕已经不是秘密了。
“夫子，那我们……”
“倒没什么，他们还没胆子对我动手做什么。”崔长陵从她眼神的慌张看穿她心中所想，宽慰了两句，“只是我有些看不懂元祁这个人。他要是知道我的身份，今天为什么敢出现在我面前，还敢堂而皇之的承认了，与河南元氏本是同宗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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