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好有雅兴
那小子早就又换上了一副谄媚，脸上堆满了虚情假意的笑：“锦衣华服，谈吐不俗，南漳县虽富庶，可您二位通身这样的气质，真是少见的。再瞧瞧您二位身边服侍的人，都是与众不同的人物，所以郎君您适才说见了熟人，我想着应该是认识，但规矩摆着，真是不敢应您。”
王羡反而叫他这番话气笑了。
合着开门做生意的，这样迎来送往，还能练就这样的本事呢？
单看一看什么所谓的周身气度，就能料定人家是原本就认识的熟人了？
可见眼前这小子随口的胡扯。
王羡本想张口啐他，转念一想，跟个奴才计较这些做什么，他说什么，她听过也不往心里去，就算了。
方才楼上那一闪而过的身影，落在她眼中，不是浓墨，却又是哪个？
她现在迫切的想知道，崔长陵，到底是不是背着她来了妙玉楼中！
打发了她只管吃喝玩乐，说什么并没有需要她分忧的事，只等着外头浓墨查清楚了柳家那头再说后话，其实都是骗她的？
浓墨陪着他出现在妙玉楼，根本就没有去忙着打听河东柳家的事情。
王羡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如何的心情，总之五味杂陈。
她只是想替他做些什么，哪怕她什么都做不了，听他诉说一番，也全当是替他排忧解难。
广阳王的这一桩差事，不是那么好办的，她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以不愿给他添麻烦，更想要替他解决这个麻烦。
如今又牵扯出昔年河东柳氏的旧部，说不得真要把远在凉州的秦王殿下一并拉下水……
她早年间没少听诸兄说起陈年旧事，自家兄弟说起话来没个遮拦，又是在家里，或是聚在一处吃酒吃席，她凑热闹的跟过去，他们也不避着她，横竖是她年纪小，听了也无妨碍。
陛下和秦王之间……其实兄弟没有深仇大恨，可当年就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看看废王的下场，秦王之所以还能得以保全至今，竟全靠着先帝那一句“无诏不得返京”了。
如今把他牵扯进来，陛下还不赶尽杀绝？可是诛杀手足长辈，又不能大张旗鼓的问罪斩首，一个弄不好，这个骂名要崔长陵来背的。
是她傻。
怎么就糊里糊涂的信了他。
果然太看重他，他说什么，她都轻易的信。
王羡合了合眼：“你引我到他们的雅间外，我也不牵连你，你带我上去，自忙你的去，回头你主人要问询，你只推说不知道，是我自己乱闯撞见的人就成了。”
这话说来真像是找麻烦的，那小子恨不得把一块碎银子还回去。
他脸上是愁云惨淡：“郎君，您这……咱们楼里还要做生意，您这样子，我不敢带您上楼去啊。”
“哦？”王羡是面色连带着声音一同沉下去，“我像是要找麻烦的模样，吓着了你？不过是一个朋友，我为什么要找人家麻烦？你这小子也太多心。这么着吧，你真不愿带我上去，我自己上楼找，横竖方才是看见了人的，无外乎就在三楼的雅间中，只是我若冲撞了别的客人，你可不要哭出声来。”
这样子威胁人，换做寻常的客人，只怕这小子早喊人打出去了。
妙玉楼又不是什么人都能撒野放肆的去处。
可王羡本就不怕他。
先前这小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也听得出来，但她出手阔绰，是大富大贵之家的郎君，他们也不愿意轻易得罪什么人，不怕归不怕，可莫名其妙就去得罪贵人，那还开什么门，迎什么客呢？
再者说来，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要求多过分，何至于就怕成这样了？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得有半展茶的工夫，直到王羡真的挪动起来，是打算自个儿上楼的架势，那小子才赶忙拦住她：“郎君可别，真叫您自己上去找，我可就保不住这份儿差事了。”
他一面说，一面想起方才他拦人时，这郎君身后跟着服侍的人端的是什么架势。
于是他又赶紧撤了半步，离王羡远了些，手也顺势收了回来，跟着略侧一侧身子：“我带您上楼，可您千万别害我啊。”
出来谋差事，在人家手底下当差，为的都是那点银子，好养家糊口，她无意断人生路，只是想弄清楚崔长陵到底什么意思而已。
故而王羡寒着脸点头：“你我无冤无仇，你还帮了我，我为什么害你？你这小子聒噪的不行，安生带你的路吧。”
其实从二楼的楼梯转弯处上楼，走不了几步，而小子带着王羡她们步向的那间雅间，也就在楼梯口左手起的第三间而已。
那小子像是真的怕极了，在第二间雅间的门口就站住脚，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迈。
他干巴巴的吞口水，顺手往前指了下：“那位客人就在前头的雅间里，郎君您自己过去吧。”
王羡眯着眼，是了，方才那像极了浓墨的身影一闪而过的地方，大约就是这么一处，他也没骗自己，能闪身就不见了踪影，可见是进了屋的。
“你们两个也在外头等我。”她回头看青衿和子衿，又给青衿递眼神，分明是叫她再打赏那小子的。
青衿虽说无奈，但不好反驳她什么。
她们是跟着令君来的南漳县，能见什么熟人啊？
女郎八成是瞧见了令君或是浓墨，才动了这么大的劲儿，非要闹个明白不可。
连进妙玉楼她们都没能拦住，女郎要弄清楚到底是不是令君来了这里，她们又怎么可能劝得住，只希望是女郎看花了眼，那雅间中的人，并不是崔令君罢了……
然则事与愿违，老天爷大抵没听见青衿心底的声音和祈祷。
在王羡站定在了雅间外时，隔着摆动的纱帘，就已然能瞧得见屋里什么样儿了。
长条的桌案后头，端坐着的那个人，一手执杯，一手撑在黑漆凭几上，屋中丝竹声阵阵，他好似十分陶醉，微合着眼睛，像在细细的回味欣赏。
王羡只觉得胸口一门，终于迈开腿：“夫子好有雅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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