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陶霖沉默地坐在窗边的位置上,看着何清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线里。
他闭上眼睛,想着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她变了很多,又好像从未改变。
然后他的脑中忽然响起了一段话——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
陶霖叹了口气。
谢沐望着车窗外飞快向后倒退的光影发呆。车流不息,红绿灯和路灯的微弱光线将这个世界晕染得模模糊糊,像是水晕开大片大片的水彩,兜头浇在这个世界上。
“老陶说,我再不回去投资商就会撤资。
“这几年他的心思也不在事业上了,他说顺其自然,有什么问题他是不会给我争取的。
“那个酸奶的代言你记得吗?那个女人买通狗仔拍到了我抽烟的照片发在网上,虽然赵国很快联系网站删除了,可那个产品的代言人变成了她。我看着她笑得很假的脸,想着我到底哪里不如她?老陶在意的是对我形象不好,而三木你在意的却是我这个人。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了,我实在没有办法。
“他说我长大了,不能这样任性。”
“我可以不长大吗?”何清认真地看着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很委屈。
谢沐看着对方有些发红的脸,被这句话撞得心里酸酸地荡了一下。这个问题她没有办法回答,所以她只能拍拍何清的肩头,轻声道:“回去吧。老白也会让你回去。”
何清还想说什么,谢沐摇摇头:“你要是再不回去,祖国的影视业损失可就大了。”
末了,何清咬了咬嘴唇:“我不回剧组。”
谢沐还想开导她几句,就听对方接着说道:“最坏也就是撤资,白姐姐不拍,我也不拍。”何清皱了一路的眉头忽然松开了,她看着窗外的灯光斑斓划过,眼睛里亮亮的,“浮霖一姐?冷暖自知罢了。不就是未来吗,我没有未来。”
她想起陶霖沉默的脸。
“我只要现在。”
快到医院的时候,谢沐让司机停了车。何清要去找赵国,谢沐看到那辆漆黑的车掉了头,紧接着拐了个弯,开往另一个方向。
现在才晚上八点多,四处高楼里次第亮起的灯光模糊在夜色里,让它们看起来像是飘浮在空中的几团苍白磷火。
看起来繁华而冰冷。
她在街上慢慢走着,之所以在这里下车,是因为她现在很沮丧,而她的情商不高,沮丧都写在脑门儿上。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等着她们俩回去的白昼。
何清来的时候连卓锦森都跟着抱起了一线希望,一线微小、脆弱,但却实实在在的希望。林深不知道去哪里了,不过他一定也很高兴。
现在何清还在,但希望不见了。
她忽然想起何清的那句话“有些东西一旦得到就会开始害怕失去了”。
谢沐在街上烦闷地走了半天,空气里都是暮春清冷的气息。
她忽然看见不远处一家亮着灯的店,愣住了。
那是一家花店。
花对她来说,意味着很多美好的回忆。
从幼儿园老师奖励的小红花,到高三复习时她房间里的两枝宁神的百合。
她的心动了动,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这家店的名字很有意思,叫“桃园”。
店面不是很大,但在很多地方都有连锁店,看来生意不错。
还没等她推门进去,谢沐就闻到了一阵很好闻的气味,各种颜色的鲜艳花束摆放得整齐又温馨,色彩鲜明如同油画。
店里的壁纸和挂画都让人觉得轻松而舒适,满是人间的气息。
店铺里穿着制服的小姑娘有张很讨人喜欢的圆脸,声音糯糯地对她说“欢迎光临”。
从简简单单的盆装多肉,到整整齐齐摆了几排的海棠、天竺葵,透明的大玻璃瓶里插着丁香和杏花,一路延伸到楼上。还有很多花谢沐并不认识。
要是戴笑的话,她一定会认识吧……
她停在一大把修剪整齐的桃花面前,看着这些鲜活清新的粉色,忽然想起了戴笑冲她微笑的脸。
镜子里的戴笑刚涂了一点点谢沐从妈妈梳妆台上随便找的口红,颜色有些老气,脸上还很不专业地拍了一点儿粉,一看就知道这个化妆的人技术很差。
但戴笑很高兴,她冲镜子里甜甜一笑,一旁站着的谢沐看得心里忽然动了一下。
那是小学五年级,戴笑所在的年级合唱团在学校的晚会有节目,谢沐当然以耽误学习为由没有报名,但她非常主动地把戴笑叫到家里化妆,还找出自己没穿过几次的黑色小皮鞋给她。
现在想想,那大概是第一次,谢沐觉得戴笑很美。
小学大家都是灰扑扑的,土土的,都没长开,你缺两颗牙,我挂着鼻涕,谁也别嫌弃谁,都是一样的小猴子。
而现在,她们刚开始发育,谢沐抬头打量着戴笑的脸,粉抹得不匀,口红涂得歪了一点儿,可她看着戴笑明亮的眼睛,忽然发现哪里不一样了。
后来她读了三毛的《你是我不及的梦》,才知道那时的感觉就是书上写的那样。
当时她没有读到那本书,她想起的是一段差不多的歌词。
然后戴笑上台表演,她没站在中间,可谢沐在观众席看她唱歌的时候,手里闷头写的英语作业都放下了。
很多人都像她一样,越过那个穿白色亮片裙子的主唱,直接看向了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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