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能用那样轻描淡写的语气去谈及一个活生生的生命。
她不动,片刻,他的目光渐渐转冷。
嘴角是讥消。
“她便是听从于你,也是应当的,我从未因此而对她有多斥责。”
“只她千不该万不该,为了一己私欲,就将那不该有的念头动到你身上。”
他的话让卫莞一怔,有些不解他话中的含义。
他看着她,眉眼缓和下来。
“阿莞,你知不知道,她死前,腹中胎儿已有三月大了。”
“!”
卫莞闻言,霎时瞪大眼眸,满眼皆是不可置信。
第一反应,是他骗她。
可是这个念头也不过转瞬即逝,原因只在于,她太过了解她,他若是做了的事情,若非不想承认,只会避开,而不会为此编造谎话。
所以,她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良久,便听她问道:“是……谁的?”
谢忱目光如水般看着她:“这后宫之中,阿莞觉得,她能接触到的男子,还会有谁?”
有些话,根本不用他明说,卫莞便已明了。
心口处是钝钝的痛,压的她有些喘息不过来。
脑海中闪现过那人的音容笑貌,那般殊丽生动,她想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骗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已经,没人可以依靠了,为什么他还要骗她?
谢忱看着她慢慢滑落在地,便弯下身,将她环住。
他的怀中仍是她熟悉的味道,温暖而安心。
温热的液体自眼角流出,她不想哭,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太过痛恨,也太过无力,以至于让她连歇斯底里都没有气力。
“卫阙……他为什么要骗我……”
究竟为了什么,可以让他对她这样狠心。
她想不到,也不愿去想了。
呵……
什么都是假的。
她周遭的所有一切,都是假的。
什么喜欢,什么在意,什么承诺,全是假的。
她的指尖透过丝滑的衣袖嵌入他的肌肤里,那样用力,张口便咬住了他的脖颈,狠狠地,似 乎用尽全力。
而他从头至尾都只是眉眼轻弯,任由她为所欲为。
那点痛楚与她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卫莞发了狠,直到口中尝到了咸腥味,那是他的血。
但她却没有松口,只是不自觉地就放松了力道。
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颤抖的舌尖就触上了被她咬过的地方。
温热而湿润的触碰引得谢忱轻轻低吟,环住她的手越发收紧。
“阿莞……”他叫她,声音难耐,似乎想把她揉碎在身体里,让她再也不能离开他。
“谢忱,如今你满意了。”卫莞低声轻嗤。
“你终于把我身边的人都清的干干净净,让我只能孤身一人了。”
如此,他的目的已然达到。
谢忱却只是环着她道:“阿莞怎么会是一个人。”
卫莞轻笑,那样冷漠。
“你到底想要什么?”
是为了什么,让他这般不计代价。
她很想知道。
“我只怕你离开我,也只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他的声音温柔,她却是再也不愿听信了。
“真可笑。”
她挣脱开他的怀抱,站起身。
“我那么需要你的时候,你却并没有出现。”
“现在,我不需要你了,你再也不用出现了。”
说完,她转身,推开门,决然离去。
原处,谢忱缓缓起身,面上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早已预想到的情形,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们两个,都太过极端。
所以,总要有一方肯先放下一切。
而这个人,只能是他。
——
三日后,卫莞自请入章台山陪皇祖母吃斋礼佛,同时也是为先帝守孝。
新皇无理由反驳,也便应允了。
卫莞动身那日大雨滂沱,从始至终,谢忱都没有出面去送她。
这对她而言,却是最好的情形了。
他坐在他朝思暮想的权势之位,而她只想要退出这片宫墙,离他越远越好。
卫莞便是这么一个人,若是真的铁了心地认准一件事,便是再如何都拉不回来。
她这一去,便是三年。
三年,她隐于寺院,整日茹素念经,褪去那身华丽宫装,她与三年前的那个公主殿下,已经相去甚远。
皇祖母在一年前去世,她亲手为她料理了后事,甚至未曾惊动朝廷那边。
卫阙来了几次,想要见她,都被她回绝了,她如今,心已死,过往执念,全然放下,对他,不怨不恨,却也不愿再见。
她在山寺中,虽然消息封闭,却也并非全然与世隔绝。
所以,京中有何大的动静,她都是知道的。
比如,三年前,在她离去后不久,陈公一家便被满门抄斩。
她所知道的,三朝元老陈公,就是谢忱心心念念要报仇的仇家。
十几年前,谢氏家主被冤入狱,谢氏一族便在陈公的上书下,除却幼童,满门抄斩,而年幼的得以存活下来的谢氏族人,女的被送至勾栏酒肆,成为雏妓,男的则送入小倌馆,以供有特殊喜好的达官显贵亵玩,
除了入小倌馆,还有一个选项可选。
那就是入宫,受下宫刑。
当年存活下来的谢家幼童,并不止谢忱一人。
可没有人想选择入宫变成一个阉人。
哪怕下半生都要在小倌馆这样污秽之地,供人欺辱玩乐,他们也不想成为一个不健全的人。
同样是低贱的身份,同样是没有尊严。
他们宁愿选择委身于人,苟且度日。
唯有谢忱,在一众幼童中站了出来,那时他的目光沉静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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