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莨本来想找了地方先坐下的, 结果那只“熊孩子”把手里的那角攥得死死的, 她扯了半天也是纹丝不动。
她只觉得心累, 叹了一口气。
柳莨将碟子往一边推了推，用帕子擦了擦矮桌，找了一个空档坐下, 见九皇子还在那里趴着, 抬脚踹了他一下：“行了，别装死了。”
她的话音未落，九皇子便有了动作, 从臂弯中抬头出来，眨了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满是无辜。
柳莨又是一口气没倒上来，就想要一巴掌糊在这货的脑门上。就在她转转手腕摩拳擦掌的时候, 又想了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动作便是一滞。
算了算了！
谁让小傻子又被他母妃给伤害了呐, 暂时容忍他一次！
“不是要喝酒吗？喝吧。”
柳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抬手给他倒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
九皇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许是察觉到了她难得的纵容, 瞬间笑开了, 咧嘴露出了一排小白牙。
他仍抓着柳莨裙摆的一角, 用另一只手拿了酒杯来喝, 低头一口一口地喝得仔细, 只是余光一直偷偷关注着柳莨, 像是担心她会突然跑掉。
“看什么看啊！我又不会跑！”
柳莨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扔出一句话来，随手从从桌子拿了一盘葡萄来吃。
和一个醉鬼，真是没有道理可以讲！
九皇子被骂了一句，便赶紧低下了头，委屈巴巴地喝酒。
只是，没有过半刻，他就又开始偷偷地看柳莨。和柳莨对上视线的时候，他还立即仰头露出一个笑来。
傻乎乎的，像个孩子一样。
真是记吃不记打的蠢样子！
柳莨被弄得没了脾气，在旁边翘腿吃着葡萄，看着小傻子一杯杯地喝酒。
九皇子喝了半壶酒，眸色都有些发散，笑得也就更傻了。
“我其实知道的……”
他突然蹦出一句话来，把手中的酒杯晃了晃，看着有酒撒了出来，却又傻呵呵地笑了。
“知道什么？”
柳莨坐在矮桌上，吃着葡萄晃悠着腿，随意地搭了一句话茬。
“老四收买母妃身边的人，我早就知道了……”九皇子又喝了一口酒，说着仰头来看柳莨，脸上似乎还带了些得意，“他刚有动作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呐。”
“这么厉害啊。”
柳莨一侧头，看他像个孩子一眼炫耀，摇摇头也是无奈，便顺着他的话表演了一句。
“嗯！没错！”
明明只是一句随口的表扬，九皇子却赶紧认真地点头，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他看着柳莨，顿了一下，才又重新笑开：“因为啊~老四收买的，是我的人……”
柳莨听到他这话，动作倒也是一顿，眼中也隐隐带出诧异来。
“对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哦~”九皇子拽着柳莨的裙摆轻轻晃了晃，说着话又往前凑了凑，用手挡在嘴边，似是说悄悄话一样，只是声音并没有怎么压低，“皇上一月前下过密旨，夺位之争不能牵连宫中嫔妃。也就是我可以死，母妃不行……还有啊，母妃来看我，其实也是皇帝的命令……”
九皇子的话越说，脸上的笑意越浅，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嘴角弧度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他怔怔望着柳莨，眼中竟似乎透出茫然无助来。
他说的这些东西，也是柳莨正在查的。很多已经摸到了踪迹，只是没有想到九皇子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所以啊……”九皇子大概是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软弱，他慌乱地将视线挪回来，努力让声音放得平缓，“老四收买我的人时，我让她们按兵不动，假意被收买，然后再偷偷透露给母妃……我就想知道，母妃会不会……”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有些发哽，赶紧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想要把情绪往下压一压。
“我就想知道，母妃会不会护我……”九皇子停了好久，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成功掩盖了哭腔，只是嗓音已经带出明显的沙哑来，“母妃不用做多的，只要和我说一句。我无数次引开下人，与母妃独处，就想听她与我说一句！哪怕是一句，万事小心！可是……什么都没有……母妃，她但有一分想要护我……”
九皇子还是说不下去了，抿紧了唇，唇瓣都在微微发颤，眼圈已经红了，攥着柳莨裙摆的那只手用尽了全力，指节都已经发白。
看他这样难受，柳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抬手给他把酒倒满。
“皇上想要做什么，我知道的。但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母妃一点都不爱我！为什么！”他埋下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声音又重新低了回去，“母妃明明只有我一个孩子啊……别人家的母亲都会对孩子嘘寒问暖，那为什么……我母妃连对我笑一下都不愿意……”
九皇子的声音带着哽咽，显然已经是哭得不行了。
屋里空荡荡的，又很安静，柳莨甚至能听到他的眼泪砸到衣服上的声音。她抓抓头发，也是有点纠结，挣扎了半天，还是伸出手在九皇子的脑袋上安抚地轻拍了两下，只是那动作怎么都透着一股生硬。
“所以，你要努力啊。等你坐上那个位置，所有人都会爱你的。”
柳莨斟酌了一下词句，软了声音，低声劝道。她从小是师父养大的，和柳家那边没有什么感情。母亲这个词，离她也非常遥远，真的很难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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