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局没有要稳定下来的迹象。
讨伐顺天王的朝廷大军入漠安州,先锋首战失利,攻势受阻。纵然有二十万大军,面对数万常备军加上三万精锐铁骑,也必须稳扎稳打,否则就有覆灭之虞。
西南诸州的山野中,群星教派教祖、魔道五王之一的星沙王时隔十余年再度现身。率领教徒、鼓动内应,连续攻取周边郡县。邻近州牧传书朝廷,紧急求援。
东南缺水,平野州更是数月无雨,有大旱之势;北部起瘟疫,数州焦头烂额;东部的东平州内乱,州牧遭刺杀,境内郡县拥兵自保。
而在乾阳王朝的皇庭所在,黄龙州。红莲王与风蝎王携手入问天宗山门。以二敌二,对太上长老司空稹、栾建元,两败俱伤。问天宗欲以宗师围杀时,魔道流火宫与断岳殿精锐同样现身,掩护二王从容撤退。
东平州的混乱已经影响到了定海州,商路暂时断绝。宁丰郡城中,郡尉携家属离开城中府邸,暂居城外厢兵军营。郡守令其率军入城协防,郡尉以没有外敌为理由,拒不接令。
“……师父,之前预定的花烛店那边说,受局势影响,婚房布置可能有所缺失,问我要不要另择吉日?”
这天,景小安从街上回来时问道。白越坐在庭院里的躺椅上喝茶,随口道:
“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为师是一窍不通,才让你把相关事项全委托出去。况且这种事,你难道不该去询问一下你未婚妻的意见吗?”
景小安点头,便又出了门。
正当盛夏,定海州素来多雨,这日也正是乌云漫天。昨日雨后街道有些泥泞,沿街商铺大多关门闭户,行人稀少。
景小安在道路中央飞奔,手里拎着个竹篮,准备返回时去哪家酒楼里带几道菜回去,当自己和师父的晚餐。至于主食,顾家馒头铺里如果还有剩下的,正好可以拿上几个。
拐过一个大弯,前方就是繁云街。
景小安发现街道两侧的商铺今天都提早打烊了,就连一家常去的饭馆,都啪的一声合上了最后一扇门扉。不甚平整的石铺长街上,除他之外再无第二个行人。
不,还有人。
景小安发现远处的顾家馒头铺还开着,门口站了几个佩刀壮汉,穿着统一的蓝色服饰。景小安见过,那是郡守府里家丁的装束。
不对劲!
景小安本能地感到了危机,脚下内力勃发,砖石破碎,几个起落就靠近了馒头铺。几名家丁当即抽刀,大声呼喝,警告来人不要靠近。
咚。
景小安的最后一步在馒头铺正前方重重踏下,转身望去。只见铺中还站了更多家丁模样的人,其中一人身穿锦袍,回过身道:
“什么人?!”
景小安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这个人他是认识的,郡守府九公子洪寿。洪寿同样认识他,惊讶之余脸上腾起恨意。身旁还有两个衣着与家丁略有区别的男子,已将右手按上腰间佩剑。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刚刚洪寿转身的瞬间,景小安赫然看见,桌椅散落的店铺里侧,顾思槐垂头瘫坐在角落,胸前衣襟上血红一片!
在两人拔剑之前,在洪寿再度开口之前,甚至在景小安自己理解状况之前,他的身形就如劲弩般弹出!
他前进的路线毫不避让。柜台被撞得粉碎,一家丁吐血飞起,两位上品武师电光火石间将洪寿拉到一旁!
景小安站定。
身后刀剑出鞘声如夏夜骤雨。
他看到顾思槐坐在墙脚,地上满是尚未凝固的血迹。但少女锁骨上方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她的右手垂在地上,握着一把被鲜血沾染的剪子。
景小安还是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的思绪异常纷乱,就像一片落叶卷进了湍急的溪流。他什么都看见了,也本能地觉得自己可以得出“结论”。但望着那具小小的身躯长达十几息时间,景小安依旧没能理解答案。
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出错了,他应该就这么退回去,退到大街上,甚至退回几个月以前,直到……一切都还没开始的时候。
这时,身后忽然响起洪寿的声音:
“哼,真是蠢货。寻死有什么用?平白连累了自己的爹娘。等着,还有你的兄长、你的未婚夫很快也要下去陪你!”
“寻死”。
“死”。
景小安顿时恍然大悟——
顾思槐死了。
思维中极力逃避着的结论终于浮出水面,连带着压抑了许久的不安、荒谬、悲怆一并爆发,胸腔中仿佛被狠狠挖去了一块!
瞬间内息奔涌,纵横肆虐,景小安全身体表泛红,直接喷出一口血来!
悲伤。
无以言喻的,此生从未体验过的悲伤!
“杀了他。”洪寿下令。
胸腔失落的空洞中,仿佛有八百斤火药轰然炸开!
愤怒!
一名上品武师一剑斩来,景小安旋身、弓腰、箭步冲拳,武师胸前肋骨粉碎,倒飞而出!
另一武师趁机一剑刺来,景小安不闪不避、欺身直进,以肩胛骨被刺穿的代价,又一拳砸在了敌人的脸上。蓝衣武师颌骨粉碎,颈椎咔嚓一声,仰头倒下!
洪寿慌乱之余向后跃出,众家丁悍然围上。景小安内力狂涌合身一撞,又一次冲开了缝隙,身上被划出两道血痕。在洪寿惊骇欲绝的眼神中,第三拳击出!
竭尽所有力量,榨干所有潜能,倾尽一腔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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