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殿前，刘封率先见到了关羽。
“子晋，兄长现在何处？”关羽此刻全然没有以前的倨傲，而是有些慌乱，日夜兼程，他五十出头的年纪，也显得疲惫不堪，双眼更是有些血丝。
“在殿内，二叔可去看看，不用惊扰，如今就用千年人参续着一口气了，等三叔到了之后，咱们再送父皇最后一程吧。”
“嗯。”关羽双眼通红，眼中的泪水包裹不住，就要掉下来。
等张飞赶到，已经是深夜。
他从马上落地，脚下一个踉跄，竟然是险些摔到。
“上将军。”等候在台阶下的王双立即伸手将他搀扶住。
“无妨，不过是在马背上狂奔了两日，双腿有些发软罢了。”张飞自嘲一笑，王双搀扶着他走上台阶十几步，他便迈开腿朝上奔走。
“二哥、子晋。”
“大哥在何处？”
张飞登上台阶，双臂就被刘封和关羽给搀扶住。
“在屋里，三叔，走吧。”
三人并肩而行，走入屋内。
就这么各自寻了一个蒲团，坐在榻前。
在三人入内之后，文武百官也都到齐了，齐刷刷在殿外跪坐着，一个个不敢起身。
“哎……”
也不知过了多久，脑袋昏沉沉的刘备，才慢慢醒来。
“大哥。”
“大哥。”
关羽、张飞面色一急，纷纷扑到塌边。
“云长，翼德，你们不是在外征战吗？怎么回来了。”刘备将双眼睁开，看到熟悉的两道身影，双眼微红。
“怕不是朕眼花了，我二弟三弟，何等英雄盖世，眼前的，怎会是两个鬓发斑白的老叟。”
关羽声音哽咽，“大哥，我们都五十多岁，已经老了。”
“老了吗？”刘备双眼失神，“是啊。”
“中平元年到如今，也快三十年了。”
“昔年桃园之时，二弟三弟，正当壮年，那等豪气，哥哥我不过见了一眼，便决定结交你们，共同闯荡天下呢。”
刘备轻咳了两声，“如今朕已经登基为帝，大汉十三州，只剩下幽州、并州、青州还在曹操手中。”
“朕……还不能倒下。”
“朕在朝，封儿方能统兵出征，横扫天下。”
“朕若是倒下了，那朝野，何人主持？”
“交给外人，朕，不放心呐。”
刘封内心有些苦涩，这个刘备，临死的时候，倒是吐露出几分心酸。
他登基称帝以来，除了做一个精神象征以外，别无他用。
别说掌权了，除了宫里的太监宫女，他还能使唤谁？
就连储秀宫送上来的十几名秀女，他也只是在上半年享用了三位罢了。
“大哥，你得保重龙体啊。”
“汉室中兴，迫在眉睫，顶多半年，俺们便可以擒杀曹操，收复大汉剩下的州郡，打回涿郡老家了。”
“半年……”
刘备突然坐起身来，露出满脸红润，“半年，区区半年，朕自然是等得。”
刘封心头一颤，这怕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了吧。
“可是二弟三弟啊。”
“你二人如今已然封侯，再进一步便是异姓王了。”
“朕如今，已然不能骑马，随你们上战场继续冲杀了。”
“这大好河山，就让你们，帮朕瞧瞧吧……”
刘备说着，长笑道：“朕生于延熹四年。”
“景帝之子，中山靖王之后。”
“久居涿县。”
“早年曾和同宗德然，以及公孙伯圭，一同拜卢植为师。”
“后回乡，织席贩履谋生。”
“直到中平元年，黄巾之乱，才和二弟三弟，闯荡出一番名头。”
“对抗袁绍，受封平原令。”
“解围青州，救援徐州。”
“朕接掌徐州刺史之时，应当是朕中年最为得志之时，只可惜，好景不长。”
说到这里张飞哭声大作。
徐州，都是因为他醉酒才丢了的呀。
“后去曹营，煮酒论英雄。”
“他曹孟德，也算是当世人杰，朕刘备，的确不是他的敌手。”
“但朕，有一个好儿子。”
“封儿英勇，文韬武略，远胜曹操。”
“我军才能连战连捷，兴复汉室。”
“败吕布，杀袁术，二度夺回徐州，又被曹操击败……那时，朕当真想自刎了去。”
关羽羞愧地低下头，那时，他被曹操擒去，成了曹营的武将。
“投奔刘表没讨好，就连元直先生都保不住。”
“若非是封儿后来换回元直先生，朕只怕要悔恨终生。”
“后来曹操南下。”
“朕仓惶南逃途中，就连妻儿都丢了。”
“若非是子龙……或许如今阿斗，也没了吧。”
“朕……只有这么一个孩儿。”
刘备带着祈求看向刘封，“封儿。”
“朕立你为太子，册封阿斗为蜀王，不知你意下如何？”
“关中乃是绝佳之地，有我大汉四百年之繁华，不如让二弟在关中，继续做关中王吧。”刘封微微拱手道。
“善。”
“善。”
刘备顿时心满意足。
他知道刘封的度量，没想到，刘封竟然能这么大度，不在乎一个王位和封号。
“孔明乃是良才，但喜欢独掌大权。”
“他与庞统、徐庶并列三公，倒是不错。”
“那六部尚书，日后可以替换九卿，但封儿你的暗卫，也必须要有人制衡。”
“儿臣知晓了。”刘封微微抬手，表示自己记下了。
“其他……”
刘备突然躺回了自己的床榻之上，靠着枕头，他眼前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
“其他便是你二位叔叔封异姓王之事。”
“大哥啊，俺不要什么异姓王，只要你还能活个几年，陪老兄弟们多走几年，俺们便心满意足了啊。”张飞哭得最惨，此刻眼泪和鼻涕都湿了被子一大片。
“翼德，生老病死，乃顺应天道，谁能逃脱？”
刘备笑了笑，“朕虽不是秦皇汉武，可吾儿刘封，也当得一个光武帝吧。”
他回眸想再看看刘封，却发现视线已经看不清了。
他连忙传唤。
“封儿、禅儿，且上前来。”
“来，拉着朕的手。”
“父皇。”不到四岁，只会啼哭的刘禅，在被宦官带到刘备面前后，整个人直接扑在刘备的塌边大哭。
“父皇。”刘封也是离得很近。
刘备早年对他还是不错的，送他最后一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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