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幽知道谢怡邀请了谢朝生来家里玩儿。
但是他装作不经意的经过谢怡住的院子时却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倒是二十一娘的婢女守在不远处的门边，还似乎有些仓惶。
谢幽很快就知道谢怡干了什么，问出来之后也不敢惊动家里的人，只是自己急急忙忙过去了。
谢怡倒是没什么事儿，她就是面对着一堆堆的古籍跳脚，觉得家里明明有这么多的古籍，偏生都堆在这里不拿出去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谢幽皱着眉问起谢朝生，谢怡想了想，才不确定的说：“方才夷明似是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也就是说，她现在也不是很能确定谢朝生到底是去了哪儿。
谢幽简直快要将谢怡整个儿打包丢出去了。
“你不知道？你带着人家来的，如今你却不知道把人带到哪里去了。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办？”谢幽着急之下态度难免有些不好。
谢怡眼眶里迅速蕴起泪花：“阿兄，我知道是我不对嘛，可是你也不是故意的。你看看这里拜访的都是什么啊，我说明明外头都说这些东西在咱们家里，却从来没有见过。原来是不知道都让人放到这里来了。”
谢怡不说，谢幽本来还没有察觉到。他愣了一下，语气缓和了些：“那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连你带来的朋友去了哪儿都不知道。你常闯祸，若说不是你带着她来的，你自己信还是不信？”
谢怡自知理亏：“那阿兄帮我寻一寻吧。好不好？”
小娘子眨着眼睛，脸上满是讨好。
谢幽叹气：“好。”
他们家最小的妹妹了，不宠着又能怎样？
谢幽环视了一下四周，很快就发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上清晰的脚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踩着已经有些腐朽的梯子上去了。
他看见谢朝生的时候后者正对着一幅画像发呆。
“好多啊。”跟在谢幽身后上来的谢怡惊叹：“都是同一个人。”
“大约是这个院子的主人吧。”谢幽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谁知道谢朝生轻声应了：“嗯，画的都是同一个人。是这个院子的主人，也是这个院子里所有东西的主人。”
谢幽怔愣住。
谢怡不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从我们进了这院子起，看到的东西就都是她的。”谢朝生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抬着头看着自己面前挂着的一幅画，一字一顿的说道：“才进门时的三间屋子，是她的；后来的五间屋子里的东西和用具，也是她的。还有你在一楼看见的所有书籍，不管是新的还是旧的，都是她的。
“当然，二楼上摆放着的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是她用过的，这所有东西的主人，都是这画上的人。”
“你怎么知道？”谢幽的脸色在谢朝生的话中越来越凝重。
然而谢朝生似乎没有听见他说话一样：“还有我们没有去看的那些厢房，若是我未曾猜错，那里头的东西，也都是她的。和二楼的东西区别在于，她没有真正拥有，甚至不曾亲眼见过。”
谢幽紧紧皱着眉头，慢慢走到她身后看着她注视着的那副画。
她在看的这一幅，是所有画卷中最不一样的一个。
其它的画，画上的都是一个人，眉眼清晰，神态生动。
可是这一副，却画了一座城，城下四处战火，城墙上刀箭纵横，城头上尸骨遍地，满目疮痍。
那人一身红衣，长发披散，手中执着长枪，枪杆支地。她整个人像是靠在枪上，已经穷途末路。
谢幽将这一幅画和旁边的另一幅作对比，赫然发现别说画上的东西不一样了，就是画画的人都不一样。
这一幅，独一无二。
“这是谁？”谢幽看着站在他身侧的谢朝生，问。
他仿佛很确定，她一定知道。
“若是你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谢朝生很冷漠。
“那么你怎么知道，这个人和这个院子的关系？”谢幽不信。
“猜的。”谢朝生说：“五间屋子的里的东西，大多都是新的，而且很贵重。可这个二楼里的，零零碎碎的那些，却像是一个人成长的轨迹。你若是细心去寻，许是还能看见那副画里的那条鞭子。
“她常用的东西那样贵重，却不像是有人用过。那么她的其它东西呢，除了在厢房里还有别的可能吗。”谢朝生冷静的分析，但到底是说给别人的听的，还是她自己就是这么想的，却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谢幽觉得今天的谢朝生很不一样。
他往常虽说见到她的时候不是特别的多，但同住在乌衣巷，两家又是姻亲，听说的自然不少。
今日王二十一娘的所作所为，都不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王二十一娘，不会有如此清冷又淡然的态度，王二十一娘，也不会冷漠的近乎失态。
“可是夷明，你怎么能说，那些孤本古籍也都是她的？”谢怡对那些孤本念念不忘。
“那些书又不是都是孤本。”谢朝生冷淡极了：“你去瞧瞧，其中有一部分是，但另一部分却一定是谁从小看到大的，书上还有她的字、那些笔迹许是不太一样，但就和二楼上的东西似的，是一个人慢慢成长起来的样子。
“至于那些孤本。”谢朝生冷笑：“自然是她一点点，慢慢收集来的，所以归属于她，又有什么不是？！”
谢怡还想说什么，谢幽急忙将人按下：“多谢二十一娘解惑。”
余光里看见谢怡的不服气，皱着眉低声同她道：“你私自跑来的事我还没有同你算账！安分些！”
谢怡跺了下脚，虽说不高兴，但也忍下去了。
“早些回去吧。”谢幽说，重又看向谢朝生：“我们家虽说没有规定此地就是不许人来，但这里荒凉，又不知道是谁住在这里过，早些回去总是好的。若是再晚些，怕是会赶不上午食了。”
谢朝生偏头仔仔细细的看了谢幽一眼，应了一声：“好。”
她说完了，率先往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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