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2020年的新年到来了。
大年三十，姜茹在医院值晚班，傍晚时分，医院食堂送饭到办公室，姜茹吃了一份还算丰富的晚餐，和顾铮通视频。
视频接通的时候，顾铮正端着一杯水猛灌，等终于解渴之后，他才拿起手机对准自己。
“吃年夜饭了吗？”顾铮的嘴唇干涸，嘴角起了一层死皮，嗓子嘶哑的像是有人用石头狠狠的磨损一般。
“刚吃了。”姜茹将手机对准桌上的晚餐，继续问，“你呢？”
“随便对付了几口，我最近几天可能接不到你的视频了。”顾铮蹙眉，忧愁的说。
“怎么了？”姜茹的心一下被悬在半空，声音都不自主的颤抖。
“我部队被安排给W市运输供给物资，我是其中一个。”
姜茹以为部队不允许随意外出，顾铮呆在部队里会相对安全，可她没想到会被安排参加运资队伍。
顾铮见姜茹神情忧愁，急忙补救：“你放心，我们只是把物资送到高速上，后面会由W市的部队将物资运输进去，危险不大。”
姜茹看着视频里的顾铮，神色憔悴，双眼下凹，嘴角的死皮如同干旱时龟裂的土地，黑硬的胡茬野蛮生长，他忙地整理仪容仪表都没有时间了。
在这个场疫情中，不仅仅只有她们医生在并肩作战。这个城市，这个国家，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抗击疫情。
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我们都是命运的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顾铮是一名军人，军人的职责让他不得不迎难而上。
姜茹即使心中有万千不舍，也不能说出口，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话：“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你也是。”
两人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双方都心事重重，直到一个一个穿着军绿色作战服的人叫顾铮，两人才挂断视频。
姜茹趴在桌子上，她真的好害怕，好担心。万一发生什么可怎么办呢？她伸吸了一口气，擦干眼角的泪水。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她和顾铮今天应该回家见了家长，而不是同一个城市，如同分隔两地的异地恋人。
姜茹强忍住所有的情绪，打开微信进入家族群。
因为疫情大面积的爆发，姜茹的外爷也出院疗养在家，外爷96岁高龄生活不便，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五个儿女照顾她们。
这次过年只有照顾他的儿女，平常两个圆桌都坐不完的人，现在只剩下一个圆桌的人。
外爷穿着藏青色的棉服坐在圆桌前，婆婆也难得坐在桌上，火锅慢腾的热气围绕在她们两人身边，姜茹透过层层热气，竟有一种外爷精神奕奕的模样，她也安心了不少。
姜茹一个一个点开家族群里的视频和照片，笑着看家里人的举杯喝甜酒吃饭，新年快乐的欢呼声让姜茹一下没忍住，泪水喷涌而出。
希望新年过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这在平常是多么简单的一句期望，而现在却像是个奢侈，触不可及的奢侈。
吃完年夜饭，姜茹和外爷通了一小会视频。外爷眯着眼睛，让姜母拿近手机，声音轻轻的说：“吃饭了吗？”
“吃饭了，外爷。”姜茹大声的对着手机吼道。
屏幕里笑的合不拢嘴的外爷，露出寥寥无几的牙齿，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姜母又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姜茹吃饭了。
“外爷，你身体好些了吗？”姜茹大声的问道。
外爷只笑着看姜茹，姜母将音量放到最大，催促姜茹再说一遍，姜茹又再说了一遍。
外爷精气神十足，浑然不见病体，直点头。
“你要注意好身体。”姜茹关心的说。
外爷又开心地点头。
姜茹和外爷聊了两句，姜母将手机对准自己，问道：“你现在在医院还好吗？”
姜茹报喜不报忧：“还好，医院的保护措施还是很强的。”
“你们医院现在情况怎么样？我跟你讲阳城县下面好多人从W市打工回来都感染了，县医院把重症病人转到市里医院，你外爷的村子里也开始宣传了。之前你弟弟在家族群里宣传过年不要出去，大家都不信，还讲是有病的人才带口罩。现在好了，城区有一个人感染了，大家都吓到了，开始急着买口罩戴了。”姜母抱怨道。
“我医院还算比较早警惕起来的，医院都没有出现交叉感染，还算安全。外爷的身体好点了吗？”姜茹说道。
“你外爷最近身体好蛮多了，你不要太担心了，今天还稍微喝了一点点甜酒，吃了好多饭。等医院的事情完成了，再回来看看。”姜母心情愉悦的说，她仔细的看清姜茹的背景，又皱起眉头，絮絮叨叨道，“你今天还在医院值晚班啊！当初要是你不学医，现在肯定回来了吧。过年假期都没有，还得呆在医院里。”
“妈，大过年的不要说这件事。”姜茹恳求道。
“算了，随你吧。你自己在医院好好注意身体，千万不要感染了。”姜母妥协。
“你在外爷家也注意安全，今年过年不要出去拜年了。出去买菜一定要记得带口罩。我同学带来的口罩你拿到了吗？”姜茹叮嘱道。
“拿到了，你放心咯。你舅舅也买了不少口罩回来，再说我们也不乱出去，口罩用的少。我们今年都讲好了不出去拜年，只在家里照顾你外爷，你不要太担心，”姜母安抚姜茹的心。
“嗯。”姜茹趴在桌上低声道。
和姜母聊过后，姜茹晚上又被叫去动手术，结束后已经过了凌晨。
农历新年真正到来。
市区的烟花秀取消了，录制的春晚也结束了，姜茹看着窗外亮着的灯光，刹那间觉得好孤独，这个重要的时刻里只有她一个人。
孤独像是一团黑布紧紧的包裹着她，把她勒的喘不过气来。
今年真的不像个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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