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沐雨和朗月长得区别颇大，晓风沐雨稍短，剑身上刻了隐隐约约的花纹，却看不出是什么纹样，白色剑柄上缀了一串流苏剑穗；朗月剑身通透，剑刃仿若一泓秋水，剑柄材质似玉非玉，也不知是什么材质。
祝少羽道：“光看两柄剑，是不是就能感觉到它们的剑灵长什么模样？”
卫颐点点头，道：“晓风沐雨要精致些，朗月爽朗些。”
祝少羽叹了口气，将两柄剑与钟魏和陆仁的关系说了，道：“你的感觉没错晓风沐雨精致些，也许是其中一人的母亲，朗月也许是另一人的父亲。”
卫颐张口结舌，他原本只是随口一句评价，却没料到这两把剑之中竟藏有两个活人魂魄，一时又是难过又是怜悯，道：“这，剑不过是武器，又有什么值得送上两条人命？”
祝少羽犹豫了一会儿，仍是决定保险起见先不跟他说活人祭剑的原由，道：“我们去找白仲元。”
埋剑洞其实占地颇广，里面的石室如同蜂窝一般相当密集，只是大部分石室都是空的，人倒是真的不多。两人转悠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一间石室的石头门上没有灰尘堆积，说明近年来常常被开启，祝少羽停了步，道：“多半是这里。”
卫颐看了看他：“这间石室你有钥匙吗？”
祝少羽理所当然道：“当然没有。”
“……”卫颐担心道，“那我们在这里朝里面喊话，里面能听到吗？”
祝少羽道：“试试。”说着将手按在石门之上，灌注了灵力扣动了几下，石门轻轻震动，震了几下之后，祝少羽轻轻一推，石门就开了。
卫颐：“……”这是什么神奇的妖法吗！
祝少羽笑道：“我猜的，白仲元这个身份，既然自愿认罪入洞，应该是不会被锁上的。而且以他的修为，应该不用外人天天送饭吃，但这石门仍然有人手时常拂拭的痕迹，可能是他自己时不时出门在埋剑洞内找什么东西吧。”
他一边说话一边拉着卫颐往里走，市内之人缓缓道：“二位忽然造访，所为何事？”
祝少羽微笑道：“白前辈已经不认得我了吗？”
白仲元定睛看了看进来的两人，时隔十年，他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卫颐他确实不认得，对祝少羽的印象却缓缓清晰起来，怔了怔，道：“小友许久不见，修为长进不少，可喜可贺。”
祝少羽道：“倒也没什么好贺喜的，若是可以我宁愿什么法术都不会。”
白仲元莞尔，道：“人人皆想修仙，却非人人皆有机缘，小友根骨既佳，机缘亦足，倒不必妄自菲薄。”
祝少羽道：“这不是妄自菲薄。白前辈难道没有哪怕一时一刻，曾经想过若是不修仙，只是青锋岛的平民百姓，会不会比现在好？”
白仲元眼神一凝。十年来他的容貌未曾有什么变化，只有眼睛又明显地老了。十年前祝少羽初见他时他就是个平静儒雅的人，但如今却在这种平静之外平添了一种静如死水的气息。
不过白仲元到底不像其他白家元老一般自持身份不容许后辈冒犯，被祝少羽这么一问，他甚至很认真地想了想，道：“要说是不是从没想过，那肯定不是。我自然也有迷惘之时，迷惘我们这些修仙之人修来修去，到底算修了什么？既不除魔卫道，也未普度众生，若是只求自己的境界飞升，岂非又与无我无相的太上境界相距更远。但你若问我愿不愿意散去一身修为变成一个普通人，那我很肯定。”他看了看祝少羽，声音不大却坚定地说，“不愿意。”
“小友，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当时。”他温和道，“你所求的必然是你现在未拥有的，但拥有时又未必会觉得有多么值得。现在你修得一身修为，起码在需要的时候，可以保护你需要保护的人。往事已矣，不必重来，我只是失去了保护一个人的机会，但那不代表未来也会，更不代表你也会。”
祝少羽被他这一番话说得愣在当地，一时间甚至忘了自己原本是来找他逼问当年之事的，翻来覆去只是想：“没有那么多如果当时，没有那么多如果当时。”他想得心神微乱，侧过头时见到卫颐静静地看着自己，心中一定，伸过手去握住了他的，心想：“管他什么如果当时，现在他还在，还与我一起，只有这个是真的，只要这个是真的。”
白仲元见他眼神从迷惘而至清明坚定，知道他已懂了，微笑道：“恭喜小友又悟一层。”
祝少羽诚恳道：“多谢。”他收起了原本想对白仲元以双剑威逼利诱的心，从卫颐手中接过了双剑，恭恭敬敬捧到白仲元身前，道：“我猜想前辈多年来一直在寻这两把剑，此次我们有幸寻到，便呈予前辈。”
白仲元微微色变，手指都有些颤抖，抚摸了几下晓风沐雨与朗月的剑身，喃喃道：“是，是他们……”
祝少羽道：“我原本想以这两把剑为筹码，请前辈讲当年之事给我听，但现在我已不打算这么做。”他停顿了一下，“前辈光风霁月，我实不应该再行这等小人行径。”
白仲元抚着朗月剑的手指一定，抬头苦笑道：“什么光风霁月，我当年，也做过一件天大的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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