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圆尚在絮絮叨叨，猝不及防便被祝少羽握住了手腕，他吓了一跳：“你干嘛？”
祝少羽道：“哪一年的事？”
闻人圆道：“那我说不清，就前几年，不算很久前，也不算很短……”
祝少羽怔忡地放开了手，紫色的光|气，又打得这么声势浩大，这场大战多半是有卫颐参与的。是出了什么事吗，结果又怎么样？他惶然四望，想要立刻找到祝融问他是怎么回事，张口就问：“圆圆你知不知道……”说到一半却又哑然。祝融在上一届品剑大会时搞出那么大的事，参加这一届必然会改换身份，名字就不用说了，他那身标志性的红斗篷必然也不会再穿。
闻人圆耐心地等他，始终没听到他说后半句，才问道：“你要问我什么？”
祝少羽道：“不……没什么了。”停了一会又道，“那次大战是怎么打起来的有人知道吗？”
闻人圆果然摇了摇头：“我只是随便听听。我原本是去赤珠山门人那边想找雷大小姐的凤凰玩。”遗憾道，“谁知雷大小姐没有来。”
祝少羽浑浑噩噩地同大直长圆一道离开了试剑台，孪生兄弟见他心神恍惚的样子，酷爱与他呛声的大直欲言又止了几次，难得没有再出言讥讽他。祝少羽在客栈内食不知味地随便吃了几口，便站起来道：“我出去一趟。”长圆“哦”了一声，等他走了才小声问大直：“他去哪里啊？”
大直默不作声地吃菜，过了一会儿才道：“可能是去青锋岛边沿罢。”
长圆大惊：“他要跳海？那万万不可！”说着便要起身追人，大直哭笑不得地按住他：“不是！是一处岛边的礁石废墟罢了……以前我听到他们在绿萼听风里说，若是失去了联系，十年后再到青锋岛，便在礁石旁见……”
然而那处镌刻在记忆深处，几乎永远不会磨灭的岛礁，如今已经是一片平地了。祝少羽呆了呆，回忆了当年的情境，被白一元等人聚拢在一处的岛礁后来被天雷劈得粉碎，之后那些碎裂的礁石随着岁月或没入海水，或散入尘埃，这里就什么都没留下了。
他出了半晌神，自言自语道：“这，变化这么大，就算他到了青锋岛，以他的路痴程度，也多半找不到这里啊。”说着不由得笑了笑，随即又敛了笑容，望向平静无波的海面。因为没有了岛礁的遮挡，青锋岛这一带的视野极为宽广，海水光滑得仿如一匹湛蓝绸缎，引得他不知不觉就看了半晌，一直看到阳光隐去，天色暗沉，再到夜幕降临，一轮将满的月亮静静撒下银辉，水面上的粼粼碎光温柔得似连一片羽毛都承载不起。
飞狸门下的三个弟子此次参加品剑大会本就动身得较早，距离大会正式开幕尚有十数日，祝少羽难免存了一点希望，也许卫颐来得晚，还要再等上几日。他既觉得在此傻等不是个办法，却又怕自己刚转身离开卫颐就来了，竟不知不觉地在海边站到了天亮。一夜之间这附近似乎也有几个人路过，他却全然没有心思去在意是什么人。
阳光再次撒向海面时祝少羽又愣了一下，不自禁地自嘲般笑了一下。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为了一个人如此牵肠挂肚。不由得又想起当日说起分离时与卫颐戏言的“杨过小龙女”，微微笑笑，叹了口气，轻声道：“天地为炉，造化为工……”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人接道：“日月为炭，万物为铜。”
祝少羽远远望过去，许久未曾移动过的目光被迎面而来的日光刺得晃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笑道：“梅大公子，久见了。”
来者正是梅清雪。他容貌比十年前没什么变化，只是略显清癯，少了些少年时的暴戾之气，眼神湛然。梅清雪道：“你也知道这句话。”
祝少羽心想废话，这原本是贾谊大佬的名句，被我化用进这文里借由梅同书的话说出来，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嘴上道：“以前不懂得，现在懂得了。”
梅清雪走到他身边并排，同他一起看了一会儿海，道：“清雁这次没有来，清月尚在洗心湖面壁思过。”
祝少羽想要说什么，却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坦然道：“梅大公子，说实话，这些事原本不算我的主意。”梅清雪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祝少羽道：“我原只是个冷心冷情自私自利的人，旁人是死是活，是喜是悲，同我都没有关系。如果你们是铜，我便是炉，只会看着造化与炭炼制你们，丝毫怜悯都不会有。”
梅清雪是听过他自以为参透天道的言论的，对这话倒是并不惊奇，“嗯”了一声。祝少羽道：“我变得心软不忍，变得敬畏天道敬畏生命，不过是因为一个人。”顿了顿，“因为一个魔。”
梅清雪道：“洗心湖虽然修的并非无情道，但门下弟子清心寡欲，已十分接近无情道。师父曾说，我的心魔乃是‘嗔’，只需好好压制自己的心性便可。我没有尝过情字滋味，但我大致能明白你说什么。”他想了想，道，“四年之前，辟灵山下魔族大战，我师父带我去查探过。”
祝少羽知道他说的就是闻人圆只说了一鳞半爪的那件事，不由得精神一振，道：“你特地来找我说这件事？”
梅清雪缓缓道：“照理来说我不该告诉你。我与自己打了个赌，若是在这里能遇见你，便告诉你，若是遇不到，便算了。”
“我与师父到辟灵山下时大战已结束，我们踏上辟灵山顶俯瞰魔界那一面，触目所及只能看到大片大片的妖魔尸首，和各种术法施加过后的焦臭味道。师父呼唤玄云仙君，玄云仙君却并不现身，师父生怕魔物会趁机越过辟灵山脉，暂用自身灵力覆住了山体时，玄云仙君却出现了。”
祝少羽深知如今的玄云仙君只怕已不是真正的祝玄云了，不由得喉头发紧，道：“然后呢？”
梅清雪皱眉道：“但这玄云仙君却似不认识我师父一般，虽然往辟灵山脉重新布好了灵力，却也一声招呼都没跟师父打，只让我们赶紧走。师父问他出了什么事，他说没事了，不过是魔族内斗，于人间界无碍。师父还是不放心，问魔族因何而内斗，他说……”
他看向祝少羽，道：“魔界内乱，暗帝被逼退位，欲逃离魔界……”一字一字地，“被围截于辟灵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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