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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少羽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卫颐又问:“你要去飞狸山了吗。”

祝少羽尚在思考该怎么回答,卫颐又道:“你不陪我了吗。”

祝少羽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一种很复杂的情绪。若说是悲伤太也简单,若说是不舍太也肤浅,这种情绪更像是,当一个孩子度过长长时光,蓦然回首忽然意识到自己竟已垂垂老矣,少年青年时代仍在眼前,却已离去时,茫然向身旁人问的一句,“我长大了,我老了吗?”

他想说什么却又似被哽住了喉头,捂住绿萼听风的两只绿眼睛,让青白鹿偷听不得,想了想才道:“如果可以,我想一直陪着你的。”

卫颐道:“为什么不可以?”

祝少羽不着痕迹地苦笑了一下,道:“其实你已经多少感觉到了,是吗?”卫颐不答,祝少羽道:“在原定的世界中,这十年我们不应该在一起,所以只要我们在一起,便会死不该死的人,发生不该发生的灾祸。”

“我原也以为人定胜天,我甚至觉得,既然我是……”祝少羽还是把“作者”两字咽了下去,“我是个中二病,中二穿越者不是一向都所向披靡无限开挂的吗,我以为能把所有事情掌握在手中的……可是没想到这个世界,与你我想象的都不同。这里的所有人,都拥有实实在在活生生的思想,会结合时势,作出自己的判断,从而引发不同的发展,这些全都不在我的计算之内。”

卫颐咬了咬唇,道:“那之前呢?”

祝少羽明白他问的是世界线没有修正之前,微笑道:“其实仔细想想,那时就已经开始了,不是么?火猴灭族,品剑大会轩然大波。”

卫颐垂了垂眼睛,辩解道:“可是世界改变之后,钟魏陆仁还是死了啊。”

祝少羽缓缓道:“钟魏陆仁一事皆来自于白一元以人命祭剑的秘密,而起因却是梅清月不知通过何种渠道知道了这个秘密,因此才暗中策划出了这件事……你猜,是谁告诉了她这个秘密?”

卫颐张了张口,祝少羽道:“这一届品剑大会的南斗辞月剑,按照原来的话,最后应该是梅大公子夺得的,但是因为有你、卫无咎和祝融的搅局,现在得到这把剑的是白家二少爷。卫无咎早就想要南斗辞月了,你猜,为什么原本的世界里他要十年后才指使祝融杀白一元、杀梅清雁和梅清雪?”

卫颐抬头看了看他,一双干干净净的,看什么东西都带着和煦气息的眼睛,缓缓泛起了一点绝望。

祝少羽淡淡道:“你想到了,是不是?因为原本的世界里,祝融此时只是个五六岁的娃娃,卫无咎尚在筹划如何利用祝融在十年后将人间界搅个天翻地覆,是什么计划外的原因让他把计划提前?因为晴玉桃林全部枯死了,猴王将一半内丹分给族人让他们尽数迁徙,正是这迁徙途中,被卫无咎拦截下了几只猴子,取了内丹喂给了祝融。虽然这次没有灭族,祝融却也因此被拔苗助长,可以离开魔界了。”

“可是晴玉桃林枯死跟你有关系吗?”

“我不知道。可是,唯一不在原本计划内的变化因素。”祝少羽顿了一顿,道,“就是我。”

“我是一个不应该出现在魔界,更加不应该在你身边的人。你掐指算算,猴王说晴玉桃林莫名枯死的时间,其实是不是就是我来到魔界的时间。”

卫颐不服道:“只是时间上的巧合,晴玉桃林跟你一个普通凡人会有什么瓜葛?”

“原因我还没想到,但应该脱不了干系。”

“卫无咎就算要拿南斗辞月,为什么要绕这么大圈子去利用梅清月?”

“这个我还没想清楚,但是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他一个一直窝在魔界的瘸腿,怎么找到梅清月说这件事还让梅清月相信他的?”

“其中原委我还没全想明白,但是基本是这样。”

两人一问一答,祝少羽有许多细节还没想清楚,不少问题也答不上来,但就是咬定了这些事全部与他留在魔界、和卫颐在一起有关联。卫颐问到后来内心一阵烦躁,不愿再问,只气鼓鼓道:“你这都是没根据的瞎猜!推论!你有证据吗!”

“我想,不需要证据。”祝少羽瞥了他一眼,一向有点凉凉的,仿佛看不起人一般的眼睛瞬间温柔下来,“我们已经因为走偏被修正过一次了,下一次更不知道会修正成什么样,也许会再回原点,也许我会直接忘记你,在辟灵山下当一个正正经经的平凡人了此一生。”他认认真真地看着卫颐,“我只是不想再冒险,乖乖等到十年后可能是最好的方法。”

卫颐道:“现在不行,十年后难道就可以了么?”

祝少羽道:“总比现在好些。”

“……”卫颐喉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想说却又说不出话来。十年,三千六百多天,实在是太长太长了。

祝少羽道:“我原本不相信什么机缘未到不得相见,现在却不得不相信了。”他侧耳听了听,笑道,“你看,我说了这么多话,雷声一次都没响,就说明我说的法子是天道所允许的。”

卫颐气道:“我不管,你就是想撇下我,什么机缘什么宿命,十年不十年,你全都在瞎说,你明明应该不信怪力乱神的,我们从小学唯物主义科学长大的,你……”他一时语无伦次,终于再也说不下去,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是不是伤势复发,胸口疼得厉害。

祝少羽温言道:“欲速则不达,很多事真的是急不来的。原以为祝融早十年出山就可以早些完成计划,没想到与之相对的是更多的牺牲和意外。你不是一向不愿意看到无辜之人受苦,不如就听我这一回?”

卫颐喉头低低道:“人家不知生死的,也不过只等了十六年……”

祝少羽莞尔,又祭出了电影大法,向卫颐拱了拱手,道:“想不到两位就是江湖传说中的……”手往自己一指:“杨过。”卫颐顺口接道:“小龙女。”刚说完就道:“呸呸呸!”

“别呸嘛。”祝少羽道,“到时候把绿萼听风带上,无聊时找我聊天。”

卫颐朝他无力地笑了笑,没多久笑容又消失得一干二净。祝少羽凑到近前,抚了抚他的发梢,一点一点爱惜地吻了吻他的眼角。

“你要小心卫无咎,也要小心祝融。”

“那你呢?”

“青前辈答应来救你的条件便是我跟他回飞狸山,在飞狸山不会有事。”

“十年这么长,你在飞狸山会不会勾搭上别的什么小妖精?”

“……这话该我说吧,那么多魔女一门心思要爬到你这位尊主床上来呢。”

“那你多亲我一下……”

一旁传来一个沉沉的呼吸声,顾凌松咳嗽了一声。

卫颐一惊,不小心咬到了舌头,道:“他他他他他什么时候开始偷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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