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玉的话让湛淳的俊美冷冽的五官刹那间舒展了开来，嘴角上挑，笑了。
不是斯文公子的那种温和浅笑，而是不顾形象的开怀大笑。
心中的郁郁仿佛随着笑声，倾泻了出来！
一瞬间，春回大地，山花烂漫，姹紫嫣红，萧瑟的庭院骤然变得明艳了起来，生机勃勃，春意盎然！
晃得人有些眼花，跟随着那人的笑声，心情也变得畅快恣意起来。
笑够了之后，湛淳就又恢复了一派翩翩贵公子形象，姿兰玉树，气质出尘，让人丝毫联想不到刚才的那个人就是眼前的这个。
湛淳弯下腰，轻轻地把福玉抱了起来，让她坐到边上的一张石桌上。微微蹲下身子，平视着她那双澄澈透亮的漆黑双瞳。
“福玉，你倒是越来越像个人了，真好呢。”残留的笑意挂在他的脸上。
他这张脸，不笑的时候十分冷峻淡漠，笑起来的时候却又是能消融冰川般的温暖和善。
他认真地望进福玉的眼底，一字一顿，仿若宣誓那样说道：“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我都不曾后悔过。”
他的父母亲缘浅薄。
上辈子，他是个孤儿。
这辈子，仿佛是弥补一样，有一对非常疼爱他的双亲，兄弟和睦友善。虽然，在凡间待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过得十分的充实，十分的欢乐。
但是呢，那都是过眼云烟，终不长久。
他的归处不在这里。
他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他知道，他所追逐的是个怎样的存在。她所处的位置与他所处的位置有着何等无法逾越的鸿沟。
“你都想起来了？”
眼前的湛淳跟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叠了起来。一样的语气，一样的神色，看她的眼神也是一样的。
“嗯，慢慢记起了。”湛淳笑笑，如此应道。
金丹之前，就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像时不时的飘入脑海。金丹之后，那些影像就越发的清晰了。渐渐地，他意识到，这些似乎就是他前世的记忆。
大约是随着修为上涨，他的神魂逐渐恢复，是以记忆才能得以觉醒。
因为这，很多事情也慢慢想得通了，比如他为何会如此执着于福玉，为何他进阶如此顺利，为何一些不曾学过的术法也能自然而然地使出来。
“得道飞升，位列仙班，三界六道，任意驰骋，自在逍遥，这些，非我所求。”湛淳悠悠地说着与修仙界众修士追求格格不入的话。
若是他的师尊望岳在这里的话，定会咧着嘴调侃他一句：“胸无大志。”
“从一开始，我所求的只不过是待在你身边。”
湛淳轻轻地拥住福玉，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闷闷的声音从颈后面传来，“我不会说让你等我的话。只是，请让我知道，你在哪里。这样，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会去到你身边。
不要，不要再消失不见了。”
一阵湿意从颈脖后面传来，凉凉的。
福玉刚想转过头，就被湛淳按在怀里，被紧紧压在他怀里的福玉无法抬头去看湛淳的表情做进一步的确认，只隐隐约约的似乎听到了一些哽咽的鼻音。
不知为何，福玉胸口处也开始觉得有些闷闷的。
她伸出双手，回抱着他，一如很久以前那样，揽住他，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轻轻地，如同呢喃一般应了一句：“嗯。”
……
若是有生而知之，大概就是他这种状态吧。
无论四书五经，还是刀枪剑戟，就算从未接触过，只听一遍，或者只看一遍就会了。
从小，他就不乏赞誉与肯定。
只是，那些话对他来说并不真实，有时候，他会觉得，连他自己存在的本身都是不真实的。
就好像他并不是他自己一样，像是一场梦，缥缈，虚幻。
只是他的内心总觉得缺了什么一般，胸口的位置总是空空的，日复一日的，越来越大。
里面像是住着一头饥饿的饕餮，叫嚣着，吞并着，不知足地侵蚀着，不把他整个撕碎，吞入腹中就不会罢休。
父母恩爱，兄弟友恭，侍仆成群，钟鸣鼎食，鲜花着锦，聪明才智……
就算旁人不说，他也晓得，自己得天独厚，按理说，自己应该知足常乐才是的。
只是，他并没有那种满足的感觉，内心的空洞并没有因此而得到填满。偏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却什么，他应该拿什么去填那个空空落落的窟窿。
直到五岁那年夏天，他终于是找到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所见。
上一刻还凶狠狂暴，对着他露出利爪尖牙，虎视眈眈，几乎能闻到它们流出的哈喇子的腥臭味，只要一个眨眼，它们就会一拥而上，把它撕碎的群狼，竟然一瞬间，全部血溅当场，气绝倒地。
这是他见到的任何一种武术，任何一种功法都不同，那是凌驾于凡人能力以上的某种力量！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那必定是一个他从来不曾见过的世界！
而最让他无所适从的是眼前所见的人！
如瀑布般披散的柔顺长发，每根发丝都极其精致，身姿飘逸，出尘缥缈，就连空气中都仿佛有淡淡冷香钻入鼻尖，他不自觉的倒吸了一口气，光是一个背影就夺取了他的所有注意力。
她察觉到了他，微微转过头。
她是他见过最美的人，他能断定，眼前这个大概就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以后，绝对不会遇到比她更好看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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