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溟殿外，依旧和往日一般幽静。
殿外的梨花缱绻的开着，纷纷洒洒，如白雪般落下，铺满了白玉石阶。
这些梨花开的繁盛，却终究是少了几分生气。
这个季节，早就过了梨花的花期，若不是君慕白强行扭转这些梨树的命格，又怎会这样四季常开。
一只白皙的手压在繁茂的花枝上，撇下一枝开满花的枝桠。一道俊逸的黑色身影长身而立，端详着手中的树枝。
就在树枝被撇下的瞬间，那一树枝梨花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枯萎，柔软洁白的花瓣迅速变得暗黄干枯，从树枝上脱落，消散在空气中。
夙渊的嘴角勾起一个充满讽意的笑容。
那枝剩光秃秃的树枝被毫不在意的扔到梨树下，被落下的柔软花瓣覆盖。
那黑色的身影也骤然消失，化为了缕缕黑色的雾气。
只余下那带着笑意的声音。
“真是……自欺欺人。”
……
模糊中，似乎有一只手在他的身上游走。
抚过颈侧，抚过肩头，抚过身上那些斑驳的吻痕，带来一阵又痒又疼的触感。
青鸾下意识的向床的里侧缩了缩，却还是无法躲开那双不停作乱的手。
那双秀美的眉峰微微蹙起，似是想要醒来，却因为那浓郁的香气的纠缠，被牢牢的束缚在梦境中。
夙渊也发现了这点，双眼微微眯起，目光在昏暗的屋子内扫视一圈，落在一个造型小巧别致的香炉上。
那香炉中散发的阵阵浓香，正是那日君慕白采走的忘见草的味道。
那草竟是用在了他的身上。
长袖一扫，一团诡异的黑雾升起，须臾之间便裹住了那香炉。
待黑雾散去，那里便什么都不剩下了。
屋子里的味道似乎稍稍散去了一些。
夙渊走近床边，把手搭在那沉睡中的人的手腕上，微微用力。
还未痊愈的伤口突然被按住，刺痛感传来，青鸾的呼吸一滞，竟是被生生痛醒了。
他低低的呜咽一声，想把手腕从那只魔爪中抽离出来，却被牢牢的按住，一圈一圈拆下了腕上的纱布。
直至此时，混沌的头脑才察觉到一丝不对。
“君慕白……？”
白色轻纱包裹下的身体不安的缩了缩，像是受惊的小宠物般，声音也显出了几分可怜巴巴的味道。
在君慕白的调教下，他已经学会了怎样软糯地讨好别人，来减轻受到的苦头。
夙渊的动作一顿。
这个模样的青鸾，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
也是，从来没有想象过的。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一身白羽的鸟儿总是一副清冷的神色，即使少露出温柔的表情，却也只对着那一个人绽放。
他的目光落在了手腕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上。
尽管已经结痂，却仍能看出那深可见骨的痕迹。
“这是……你自己弄的？”
陌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青鸾浑身一颤，用力把手腕抽了出来，向后缩去。
“唔……”
慌乱之下，他不小心扯动了自己脖子上的锁链，窒息感让他的眼角泛起点点泪花，看起来就像是被欺负了一般。
夙渊无奈的笑了笑，给他顺了顺气。
青鸾的身体也稍稍放松了些。
“你……是谁？”
夙渊一愣，低下头，表情似笑非笑的凑近青鸾。
“青鸾，我是谁，你不记得了吗？”
……青鸾？
耳畔回响起君慕白的话。
“你的名字是苏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青鸾是他的名字吗？好耳熟的两个字……
他似乎想要想起什么东西，却因为那残留的余香，头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不……不知道……”
青鸾扶住前额，缓了好一阵，才摆脱了眩晕的感觉。
下颌突然被一只手掐住，逼迫他看向来人的方向。
但是这并没有什么用，他的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印不出任何事物的影子。
那双空洞的浅灰色瞳孔的眼睛眨了眨，表情有几分无辜。
夙渊手中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直到青鸾低低呼痛，他才松了手。
“你知道白筠是谁吗？”
他问道。
青鸾摇了摇头，表情仍是迷茫。
夙渊居高临下地看着青鸾，看到他的神色没有半点异常，才确定下来。
……他竟是真的忘记一切了。
夙渊的眼神中透出几分复杂。
他忘记了那个人……
忘记了那个占据了他曾经的一切的人。
这是否意味着，他也有机会了呢？
夙渊的手搭在那柔顺的白色长发上，轻轻的抚摸着，让青鸾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
他的嘴角染上点点笑意。
“和我离开这里，好吗？”
他的语气也缠绕上了丝丝蛊惑的气息，引诱着人的应答，让人情不自禁的沉沦其中。
真心也好，虚情也罢，他此刻，只想要一个回答。
青鸾无意识的顺着他的话，乖顺的点了点头。
夙渊又笑了，墨色瞳孔中流露出几分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温度。
他的手移到那禁锢着青鸾的锁链上，轻而易举的掰断了那玄铁制成的链子。
他把青鸾抱起来，还不及转身，便听到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们，想去哪里？”
夙渊转身，看到一道著着淡蓝色道袍的身影。
君慕白的唇角似乎还带着几分笑意，眼神中却满是冰冷，深暗如藏蛇蝎。
“你想把我的宠物带到哪里去……魔尊，殿下？”
夙渊挑了挑眉。
“你知道了。”
“即便是猜，也猜得到吧。”
君慕白敛去了笑意，微微抬起下巴，尽力让语气冷静下来。
“放下他，我们出去说。”
夙渊笑了笑，把青鸾放回到床上。
从君慕白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起，青鸾的身体便僵住了。察觉到夙渊要把他放回去，他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表情已是透出几分哀求。
夙渊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发，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让他平静下来。
君慕白垂下了目光。
宁愿信任一个才刚见面的陌生人，也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吗……
君慕白的唇边勾起一抹不知是嘲讽还是苦涩的笑容，默默的打开门走了出去。
夙渊随在他后面，跨出门前，他看向青鸾的方向，嘴角弯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那笑容一瞬即逝，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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