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蒙蒙亮，窗外的鸟叫声唤醒了玉翠。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睡眼朦胧间，看见碧纱窗旁的软榻边有个高高的人影，背对着她，看动作……似乎正在穿衣。
“谁？”
她意识还有点不清醒，梦呓一般的问。
那人套外裳的动作一顿，转过身来，抬腿几步到了床边。
“醒了？”他俯身笑着问。
玉翠揉揉眼，待看清面前人后，吓到瞬间睡意全无。
贺、贺、贺元？！！
他怎么还在这儿？难道昨夜他没回去？
不不不。
玉翠心里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想着没准是她还在梦里，抑或是现在还是夜里。
可看看窗外，已隐约透出晨曦微光，穿过叶间缝隙，洒在枝头灰雀的尾羽上，温柔镀上了几条细窄的浅杏黄光泽。
再捏捏小臂。
——“嘶！”
她倒吸一口凉气，疼感也是那么真实呐。
玉翠无法再欺骗自己了，睁大眼，结结巴巴地问：“小……”
可话甫一出口，她便当即收住话音，转瞬改了称呼：“定、定初，你昨晚……昨晚怎么没回屋歇息呀？”她被下的指尖悄悄缩回掌心。
贺元轻笑，嗓音低低的，很温柔：“夜里处理公务晚了些，索性就在榻上将就着睡下了。”
“哦，”玉翠呆呆应声，想了想，忍不住试探，“定初，你中午想吃什么呀，我下厨给你做好不好？”
她掰手指认真地数：“酱肘子、清蒸鲈鱼、糖醋排骨、蒜香茄子……”
说完弯眸，看着他笑，“有没有想吃的？我都会做。”
贺元摇头笑笑，侧身在床沿坐下，捏了捏她手背。
“改日罢，今儿是殿下的大日子，事多的很，午间不必等我。”
殿下？哪个殿下？
是太子殿下吗？
大日子，又是什么重要的事呢？
玉翠拿不准，不过贺元没细说，她也不好往下多问，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于是玉翠撑腰坐起身，笑吟吟地望着他，微微歪头询问：“那等你哪日得闲，我再做给你吃好不好？”
贺元微颔首，眸中漾起浅笑：“好。”
刚睡醒的她面颊泛着温热的淡粉，脑后几缕细发睡乱了，呆呆地竖起一小段，只一双杏仁似的眼睛甜甜弯起弧度，看着软软的、又显女儿家娇憨。
一股淡淡的馨香在方寸大小的床榻间幽幽萦绕，说不清像什么味道，却异常地令人心安。
贺元抬手替她抚顺翘起的乱发，唇角也不由微翘。
气氛静谧安宁。
贺元唇边含着笑，倾身向她靠近。
玉翠木愣愣地看着他越贴越近，那如玉般的面庞在她眼前慢慢放大。
近到她可以数清他睫毛有多少根；近到她能感觉到他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拂过她的面颊，留下一串极轻的、却酥酥麻麻的触感。
他的呼吸与她交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在这种时候，不知怎的，心跳声反而变得更加清晰了。
“怦怦、怦怦……”
——有他的、也有她的。
忽地，门外传来几声“笃笃”的敲门声。
随后门外传来下属隐晦的提醒：“公子爷，卯时了。”
贺元这才松开她，侧首朝门外说声：“知道了。”
玉翠脸红扑扑的，两只眼睛傻乎乎地盯着他胸襟前的暗蓝色的麒麟纹理，恍恍惚惚才发现他今日的衣裳好像格外不同。
盛夏的天气，居然叠穿了好几层衣裳，最外层的广袖长裳，以麒麟纹为主，规整绣出图案。
其绣工极细致，看样子至少要好几个绣娘协作绣上小半年，才能得这么一件。
她想要伸手去碰碰，又觉得不妥，抿唇一直在想，今儿到底是什么日子，需要如此慎重？
怔愣间，贺元已然站起身，玉翠目光呆呆地追随过去。
贺元笑了，俯身捏捏她脸蛋，温声哄：“在家等我，待这几日风波平息后，我带你去见母亲。”
见晋宁长公主？
玉翠一怔。
等她回过神来，贺元已然走到了门后。
两扇黄梨雕花的门被拉开，他逆着清晨的薄曦站着，回头望着她笑，唇角的弧度微扬。
“天还早，再睡会儿罢。”
说这话时，他唇边的小酒窝又出现了，浅浅甜甜的，和他本人异样的不符，而又异常地融合。
是啊，十七八的少年人，本就该是张扬爱笑，像初夏时节的阳光一般，溶溶的可以驱散所有阴霾。
玉翠呆呆看着他，有些失神。
直到门合上，暖杏色的阳光一寸寸收起。
玉翠才彻底回过神来。
窗外枝头的鸟儿叽叽喳喳，她看向它们，它们也睁着小黄豆似的眼珠子，歪头好奇地打量着她。
一会儿像是找到了更有趣的东西，灰雀们扑哧着翅膀，一只只陆续飞走了，飞到她视野所不能及的地方，透着股自由而欢快的劲儿。
玉翠若有所思地望着空空的枝头，默了片刻，随后一把掀开被子，趿上绣花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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