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四年,大雪过后,日头高照时。
宫墙也被雪铺砌成一片刺眼的白,原本的朱红倒成了枝末点缀。
刚落地的雪都松软,踩下去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让这被宫墙夹着的甬道勉强有了几分活人气儿。
苏宁窈的左右胳膊被两个内监打扮的人架了起来,满脸茫然地被拎着往别处走。
一阵风袭过,苏宁窈打了个哆嗦,垂头盯着身上单薄的寿衣。
寿衣,死人穿的。
她醒来的时是在一口狭窄棺材里,准备封棺的几个内监宫女乌泱泱地屁滚尿流逃成一片。
苏宁窈开始以为是在拍戏,但全身上下的僵硬和麻痹都在无声之中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
她穿越了。
脑子里闪过这四个字的时候,苏宁窈又惊又怕,颤抖着手指,费了好大劲才扒着棺材边从里面爬出来。
结果刚喘了口气儿,就又被前头这两位二话不说地阴着脸拎走了。
一点思考余地都没有。
“二位……”她的嗓音有些抖,甚至干涩沙哑,好像许久未曾说过话。
“这是哪?”
“自然是宫里头了。”一个内监斜着眼睛打量她,心里纳闷这位怕是又要使什么幺蛾子。
宫里……她当然知道是宫里,这朱墙红瓦的,即便覆了雪也看得出来。
苏宁窈默,又哑着嗓子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
“…自然是去庭狱了。”另外一位也开了口,两人的表情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庭狱……听着熟悉,像是宫里面的大牢。
刚爬出棺材就落狱?
苏宁窈突然沉默了,她感觉到血液有些僵,全身都在发抖,牙齿和骨骼更像是在战场上厮杀不休一样。
冷的,也或许是怕的。
“那你们能让我自己走吗?”苏宁窈咬着牙,小声问道。
她的身体近乎悬空,连头脑都跟着闭塞,只有脚尖在软雪上划过,留下两道长痕,要人命的难受。
这话似是有些出乎意料,那两人顿了一下,齐齐扭过头打量苏宁窈,却见她满脸乞求,心里越发担心她要作妖。
但又想到她的身份,两人还是皱着眉头松开手,一脸阴沉地说道:
“侧妃娘娘,奴才劝您一句,您最好还是老老实实跟在奴才后面,别打什么逃跑的主意了。”
“这样对您也好。”他好像不放心,又添了一句。
明明用着敬称,语气却算不上恭敬,字字带着嘲讽。
侧妃……她竟还是个侧妃?
这好歹是个妃,怎地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连奴才都敢跟她打着腔。
苏宁窈当下就想问一句到底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但眼下情况不妙,她心里想的是一回事,面上却还得收敛着点。
于是便缩着肩膀点头,同时抱着胳膊使劲儿搓了搓,勉强得到一丝暖意。
这副垂眸不语的乖巧模样,引得两个内监满脸诧异地多看了几眼,多稀奇一样。
庭狱。
黑漆漆的木板门被推开,看起来有几分沉重,与地面摩擦时的声音也有些瘆人。
苏宁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睁着干涩的眼睛环视一圈。
里面的空间很大,但几间屋子都有些破旧,边上有一口井,两棵树,上面都挂着一层雪。
氛围阴森森的瘆人。
但这个场景,苏宁窈莫名熟悉。
这、这跟她拍戏时导演按照剧本还原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苏宁窈内心惊恐,连双腿都打着颤儿,某个不可思议的猜想跃然跳进她的脑海里——她穿成了自己演的那个角色。
想到这,苏宁窈瞬间只觉得一片天雷滚滚,欲哭无泪。
她演的是个权谋剧本里太子男主身边的女配,还是个作天作地作空气,第六集就杀青领盒饭的炮灰女配。
虽然她才拍到了第四集。
但照眼下情形来看,她这大概是直接穿到了原主死后……顶了女配的壳子。
没戏份了,这叫她接下来还怎么演?
“常嬷嬷!”路上劝她老实点的那个内监朝里轻喊了一声。
正对着的那间屋子里,一位穿着鲜亮明艳的妇人推门走出来,发髻也梳得一丝不苟,上面戴着一根红玉发簪。
这种扮相与周围的沉闷格格不入,却也为这单调冬日略添了几分鲜明颜色。
苏宁窈见她三十出头的样子,面容姣好,长得很像位温婉的妇人。
但是,人不可貌相。
这可是常嬷嬷啊,是剧本里让她泡过井水、砍过柴、吊挂过树枝的恶毒妇人!
常嬷嬷走近,眼神微妙地扫了她一眼,直冲冲她身后的两个内监吼道:“叫那么大声作甚!我耳朵且还好使着!”
语气果然像个骂街泼妇,苏宁窈害怕地吞吞口水,接下来她怕是又要遭罪。
倒是那两个内监似是见惯了她这种态度,脸上也没见怒意,面无表情地嘱咐道:“晚些再来提人。”
常嬷嬷眼珠子又在苏宁窈身上转了一圈,接着对那两人不耐道:“知道了,赶紧走!”
说完就把人往外一推,手脚利索地把门带上了。
然后转身对苏宁窈说道:“哎呦我的侧妃娘娘,我的天老爷啊,您怎么穿个这么晦气的呦,快,赶快随奴婢进屋换了去。”
语气与方才判若两人,活脱脱一副忠仆模样,说话时痛心疾首的神态让人丝毫不怀疑她下一秒就能坐在地上抹起泪来。
苏宁窈面上惊惧的表情卡了一卡。
不是,这人怎么没按剧情来?
最后呆若木鸡的她,被常嬷嬷拽着胳膊,四肢僵硬地挪着脚步,一路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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