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勺果酱
这一日早上，贺启舒依然提前到达酒店大厅，此时郗子晋和同事们还没下楼，他便挑了个面对电梯间出口的沙发坐下，一边刷微博，一边时不时抬头观察电梯间出来的各色酒店旅客。
虽然是在和昨天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见面，此刻的心境却是大大不同了。
随着约定时间的临近，贺启舒已经急切得坐不住了，每刷过几条微博就抬眼看前方，至于都看过什么消息了，并没印象。也许是天气渐寒，他担心自己的手太冷待会儿握手的时候会冰到客户们，那样就太失礼了，便努力搓手，然而效果似乎并不明显，他只好用两手紧紧抱住脸颊，起码脸上是热的，可以多少焐暖一下冰凉的手。
和昨天一样，先下楼的是神采奕奕的郗子晋，比他料想得要快，两人四目相接的时候，贺启舒的两手正抱在脸上。
贺启舒自觉尴尬，把手垂下，假意当作整理衣服上的小褶皱，淡定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迎他。郗子晋走近贺启舒，仔细端详了他的脸，好奇问：“刚才是怎么了？”
贺启舒编了个似是而非的借口：“脸上有些凉，想焐一下。”
郗子晋眉头微蹙，如常那样习惯性地向他伸出左手来要与他握手，贺启舒迟疑了一下，此时手心虽热，指腹却是凉的，但此时不伸手显然是失礼的，便一咬牙伸过手去。他本以为这样凉的手，对方肯定握一下就想松开，却在他下意识想抽手时反而被郗子晋握得更紧了。
心窝猛地收缩，他呆住一瞬，又含笑缓缓回握。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握手的姿态站在原地互道早安，郗子晋问他：“昨晚睡得好吗？”
“还行。”虽然是兴奋到半夜才入睡的！贺启舒接着问：“你呢？”
“2点半才睡，马马虎虎。”
“辛苦了，竟然会有这么多工作？”看来，昨晚自己确实耽误了他一些时间……
“回复邮件和审阅那些报告倒是快，主要是接了几个同事的电话耽搁了，国内的睡觉时间，却是那边最忙的时候。”
贺启舒笑道：“你的同事们可真不体贴你。”
郗子晋轻松道：“工作嘛，就是这么回事。”顿了一下，似是意有所指地看住他：“关键还是要看最该体贴的那个人能否足够贴心。”
贺启舒被他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得脸上发烫，只微笑不答。
郗子晋接着说：“后来还做了很多梦，太累人了。”
“梦见什么了？”贺启舒颇为好奇。
郗子晋似是回味无穷：“只记得最后一个梦是我终于如愿以偿地吃下了一颗刚采摘下来的蜜桃，那桃子饱满硕大，一口咬下去汁多爽脆，入口更是甜香四溢。”
贺启舒对内情浑然不知，只觉得他太可怜了，心下倒是生出几分同情来：“你是有多少年没吃到桃子了……”
“啊……”郗子晋吸入一口气而后缓缓叹道，谈起这个很是感慨：“算起来，也确实是多年夙愿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贺启舒联系前后方才后知后觉，只得强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含笑看向别处不愿搭理他，只是耳朵一会儿便红了。郗子晋一看便知他听懂了那话，正是害羞时候，便好意不再逗他。
两人就这样默然握了一会儿手，直到贺启舒说Geoff和Melissa来了，两人才松开，郗子晋转回身去面向两位逐渐走近的同事并与他并排而立，用只有他俩才能听到的音量说：“现在手够暖了吧？”
“嗯！谢谢你。”
“不过，你的脸或许更需要降温。”
贺启舒又是气又想笑，回敬道：“而你的嘴只欠一张封条。”
郗子晋笑看向他，乖乖闭嘴，甘愿投降。
或许郗子晋今天的心情确实不错，当他们上车后，他注意到郗子晋与同事闲谈时会时不时开些玩笑，逗得大家笑声不断，车行到半路，见他一直很安静，便有意与他搭话：“今天的主题是个‘暗’字，玩不玩？”
“好。”
那是他们久违了的、在高中时玩得最多的游戏——“飞花令”，郗子晋10岁以前是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的，而爷爷除了书法，最大的兴趣便是研读诗词，郗子晋从小耳濡目染，诸多诗词滚瓜烂熟于心。贺启舒明知道自己比不过郗子晋，却次次都要玩，一来跟他比赛可以学到很多好句子，二来也能多些和他的交集。毕竟这种游戏，如果不是对诗词有一定积累或是真爱，生活里也难找到对手愿意陪玩。
于是郗子晋起头，从最家喻户晓的入手：“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贺启舒接：“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斜吹疏雨湿秋江，霜风暗引芙蕖香。”
贺启舒庆幸他刚才绕开了自己最熟的句子：“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又是‘暗香’，你这是打算一路‘暗香’到底了？”郗子晋不禁调笑道，“那咱们就保持队形，我也接个‘暗香’吧。‘暗香浮动月黄昏。堂前一树春。’”
“暗香横路雪垂垂。晚风吹。晓风吹。花意争春，先出岁寒枝。毕竟一年春事了……”说到这句时有些感悟，停顿了一下才接下去：“缘太早，却成迟。”
郗子晋这才更加确信一些事，便宽慰他：“幸有暗香襟袖暖，江南归信不应迟。”
心中登时暖意融融，贺启舒却也有些卡壳了，不好意思地说：“好多诗都忘了，我暂时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什么时候想起来了，随时都可以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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