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川花了半个小时才把这件事理明白。
“您是说，”他艰涩道，“阿免他，可能会忘记我？”
原宏奕摇头：“也不能说完全忘记，更大的可能是他的记忆会混淆，造成一种……呃，张冠李戴的状况。”
“就比如说，他记得你说过的话，记得你们一起做过的事，然而那个‘你’，在他的记忆中是另外一张脸。”
戚川没说话。
男人站在光线惨白的病房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片刻，他轻声问道：“那除了记忆错乱外，这种病会对阿免的身体有影响吗？”
“那倒没有，只是这小子估计要发一段时间的烧，当初我二弟就是这样。”
叹了口气，原宏奕同情地看着戚川，但身为一个糟糕的老父亲，他的目光里也免不了带着点儿幸灾乐祸。
年长者拍拍年轻人的肩，唏嘘道：“唉，这事儿强求不得，无论结果怎样，你也放宽心……”
不过，戚川并没有多么丧气。实际上，他的脸色看上去还比之前要好上了不少。
“只要他的身体没出问题，那就不是什么大事儿，”Alpha站在床边，帮原聆把搭在外面上的手塞回被子里，“至于记忆这种东西，丢了也无所谓，再一起创造新的就是了。”
就算连自己的记忆也全部消失，戚川依然会如此认为。
军部的人，讲究纪律至上，做事严谨认真，一丝不苟，可原聆不一样。从戚川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就知道这个小Omega长大后，他的人生，肯定会非常精彩纷呈。
他从小就思维跳脱，伶牙俐齿，各种小聪明鬼点子层出不穷，闹得原家上下鸡犬不宁。可原聆爱玩归爱玩，却心地善良，并且总能在事后用一张小甜嘴儿哄得人舒舒坦坦，而在原家最关键的时期，他也果断采纳了戚川的建议，凭借一己之力把家族拉出了泥潭，用事实还给那些嘲笑他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戚川爱死了这个在大事儿上从不含糊、平日里极尽潇洒的小疯子。
大概是感受到了外界的动静，原本在床上昏昏沉沉睡着的少年，双眼艰难地睁开一道缝隙，借着头顶的灯光，看到了男人模糊的身影。
是谁……
大脑混沌一片，这人给了他一种非常熟悉、非常亲切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要依恋，想要紧紧拥抱。
但原聆就是记不起他的长相。
“睡吧，”那人坐下来，摸着他的头发，轻声道，“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
床上的少年朝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慢慢合上了双眼。
*———*———*
原聆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又回到了那场宴会上。
金碧辉煌的大厅内，名流绅士们端着酒杯言笑晏晏，晚风送来悠扬的乐声，和着花园中的阵阵蝉鸣，谱写出一首轻快的夏夜交响曲。
少年呆呆地站在喷泉边上，半晌，他低下头，注视着自己在水中的倒映。
后方传来一声呼唤，原聆应声望去，西装革履的Alpha正朝他大步走来，肩宽腿长，比例完美，堪称行走的衣服架子。
但他的五官却像是蒙上了一层纱，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阿免，好久没见到你了，”那人看着自己，轻声道，“最近还好吗？”
原聆没回答，他甚至有些恐慌。虽然是在梦中，大脑迟钝了不少，但凭借仅存的一点儿常识，他还是明白一个道理的——
长成这样的人，一般只会出现在恐怖片里。
他慌张地四处望了望，发现周围的人们都是正常的，不正常的，只有自己面前的这个Alpha。
原聆想要逃走，但身体却仿佛不受控制了一样，回答道：“还行吧，马马虎虎。倒是你，感觉气色不太好。”
“最近事情比较多，熬得有点儿晚了。”男人笑了笑，忽然伸出手，帮他别正了胸前口袋里的方巾，动作亲昵却又合乎常理，让人挑不出错来。
原聆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但他现在的身体并不听他使唤，反倒是一股小小的雀跃从心底升起，让他有点儿不解。
大厅内传来一阵惊呼，是宴会的主人正向宾客们展示自己新拍卖到的宝贝，“原聆”踮起脚尖，探头看了看那边，问那个Alpha：“你不过去吗？”
男人摇了摇头：“没什么好看的，就不凑那个热闹了。”
他在喷泉边上坐下来，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原聆坐在他旁边。
原聆已经放弃了控制自己的身体，因为他知道没有任何作用。果不其然，在看到Alpha的动作后，“自己”立马飞快地坐了下来，与男人肩并着肩。
两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享受着这份夏夜的宁静，喷泉溅出的水花洒在后脖颈上，凉滋滋的，很舒服。
恍惚间，原聆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醇香，像是某种酒类，一开始很淡，丝丝绵绵的；但渐渐的，这味道就像是细细的藤蔓，无孔不入，刻骨缠绵。
好热……
身体在难以自制地颤抖，他抓住了身边人的胳膊，一下一下地喘.息着，却说不出话来。男人半搂着他，焦急地说了一长串话，但原聆一个字儿也听不清楚。
后来发生的事情很乱，画面零零碎碎，像是快进，又像是某种电影的闪回。原聆强撑着走出了花园，被带着来到了一间屋子里，房门一关，“自己”就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揪住男人的衬衫领口，用力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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