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亏你是未来的天子,要不然我跪这么多次,该折了你多少阳寿。
皇帝对于如何发落程闇的态度十分暧昧,这宗族子弟也是需要个名分和着落的,可是朱棣显然没有想好,数十天都未有旨意下来。
朱赡基便心照不宣的一直将程闇带在身边,习字作画,去文华殿听太傅讲学,去御园逗鸟看花,还在程闇的苦苦央求下带他去宫外羽林卫的练武场学习骑射。
转眼中秋将至,宫中张灯结彩,筹备着中秋宴。皇后徐氏过世多年,担子便落在了太子妃张氏身上。
张氏是朱赡基的母亲,为人温柔贤淑,却又优柔寡断,多年来都倚着丈夫和儿子决断大小事务,因此这中秋宴虽是后宫之事,却时常将朱赡基拉去商讨。
朱赡基一走,程闇便得了空,撺掇着紫禅带她将宫苑走了一遭。
南京身为千年古都,在明朝时还存着各朝遗址。玄武湖至聚宝山以北是六朝古都旧址,南部是仍然繁盛的南唐故都。
为了避晦前朝的“国祚不永”,洪武朝宰相刘基将新宫城择址于钟山之阳的燕雀湖,“迁三山填燕雀”,硬是将湖给垫了,并打下皇城坚固的地基。
南京皇城分为外禁垣和内宫城,社稷坛、太庙、内府库和羽林卫等置于外城禁垣内,宫内之人非故不得外出,程闇这样的只有偶尔随朱赡基去羽林卫校场事才能从坐轿的小窗里窥得一二。
宫城内也划成外朝和内廷,外朝奉天、华盖、谨身三大殿在侍卫的重重把守下难以靠近,只能站在楼阁上远眺,视线掠过宫墙瓦顶仅能瞥见奉天殿重檐庑殿顶上的鸱尾,在斜阳中显得十分寂寥。
禁垣不能走,外朝不能看,更别提出宫去看南京城内的旧址,程闇被这森严的制度打击的神色恹恹,只得白日里在左右六宫转悠,晚上回东宫取笔墨将所见宫殿的形制绘下来。
“母妃今日为了中秋贺礼愁的吃不下饭。”朱赡基晚上才能回到竹苑,和程闇一同用膳。
今日换了元青花的碗碟,程闇一边吃一边盯着那些碗碟,不禁心生感慨。
真切的用着在现代早已束之高阁仅供观瞻的文物,倒挺浪漫。
朱赡基看到程闇完全不理会自己,只一心记挂着那些寻常的瓷器,心里不愉,便用玉著轻敲了程闇的脑袋。
“干嘛……”程闇被吓一跳,转眼看向对面之人,清风拂动,跳跃的烛火映朱赡基微皱的眉头上。
“我在跟你说中秋贺礼的事。”
“中秋贺礼?”程闇不解,岁贡寿礼他倒是知道,但是中秋为何还要贺礼?
朱赡基无奈,解释道:“每逢佳节,各个宫都要献给皇上一件贺礼,为中秋宴添个彩头。”
其实这是朱棣即位之后才有的制度,朱棣发动靖难之役夺了天下,连着对兄弟子侄都存有心结,唯恐有人效仿当年,肖想他手中的权力。
中秋贺礼无需贵重,心意为主,东宫作为皇城之中举足轻重的所在,每一个动作都会引来皇帝注意和众人的评头论足,这中秋贺礼虽小,却也不能马虎。
“有甚么备选么?”程闇问道。
“东宫库里有两件物什,母亲一时拿不定主意,一件是串黄花梨的珠串,一件是从海外来的琉璃盏,论成色那黄花梨的珠串倒是不错,可是比起琉璃盏便少了些新意。”
程闇来了兴趣,让朱赡基带着他去瞧瞧。
吃完饭后,朱赡基便带着他绕到库房,按照风水,库房置在东宫西北的角落里,一排三开间的悬山小舍。
库房内里置了一排排的架子,上面盛着各式奇珍异宝,看的程闇两眼发直。此时这里只有一个小太监守夜,伏在当心间的案子上打着瞌睡,那两样备选贺礼正放在门口案子上的宝匣里。
小太监见着朱赡基,吓得困意全没了,颤颤巍巍的按着主子的吩咐,将东西呈出来。
随着宝匣缓缓打开,只见软黄绸子上搁着一条圆润厚重的珠串,珠子饱满喜人不提,黄花梨特有的纹理之中还嵌着虬结的疤痕如同人眼一般奇异,细嗅之下还有甘甜醇厚的油梨香。
鬼眼海黄,而且有了不少年头了!程闇十分惊喜,前些年外公生日的时候,父母送了外公一串海黄手串,新料,纹路也是略为多见的鬼脸,外公高兴得成日放在手中把玩。
可想而知若是外公见着这串珠子,胡子该激动的翘上天了。
另一件琉璃盏造型小巧,杯沿青绿渐变,至杯底褪成剔透之色,这是不同于以往琉璃杯盏的工艺,而是掺了玻璃的做法。
然而搁在现在就是个最普通的玻璃杯,而且这杯子工艺还不甚精湛,有些气泡杂志参杂其中。
程闇心中有些好笑,转头对朱赡基指了指前者,暗道:后者我在星巴克都能买到更好的。
那小太监也是个人精,虽然不知道程闇身份,但是看着也是个贵人,随即拍马道:
“公子好眼光,这是今年琼州府进贡的尖货,据说是宋时传下来的,这纹路,这质地,世间罕见啊。”
同道中人!程闇看那小太监不过十三四岁,却一副潘家园老奸巨猾的奸商神态,觉得好笑又有些好奇。他想着若自己之后来这边参观,有小厮带着会方便很多,眼神愈发亮了起来。
朱赡基看出他的探寻之色,便帮他问了:“你叫什么?是哪个所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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