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天下午四点不到，匡衷延就接到了姜璘的电话。
——“匡警官您好，我是玄青学院文化中心的姜璘。”
她发现他的声音经过一系列物理变化过程再传到耳朵里时，似乎比现场听到的更低沉清净，这使匡衷延忽然想念起充满姜璘办公室的艾香味道。在更多联想和对缘分的感叹开始滋生之前，匡衷延赶紧拉回思绪，询问姜璘找到了什么东西。
姜璘沉默一下才道：“是一些齐亚祯同学以前写的诗歌和文章，还有几张照片，我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匡衷延恍惚感觉姜璘的语气里带些非常深层的、几乎被完全隐藏起来的笑意。
她茫然地睁睁眼，敲了敲后脑勺。
——重案当前，还有工夫胡思乱想，太没数。
“多谢姜老师找出这些材料来，请问您什么时候方便？我去您办公室拿。”
“嗯，我不在学校，我们到大门见吧。四点半可以吗？”
和齐亚祯有关的东西肯定越早拿到越好，匡衷延算了一下时间，现在堵车不严重，半小时赶过去还真来得及。
“好啊，姜老师，到时见。”
从早晨得知齐亚祯的情况开始，匡衷延就马不停蹄地四处跑，除去中间饿得太痛苦抢了翟冬半条巧克力，再没吃别的，这会儿站着都头晕。她赶在声音和呼吸出现异常前挂断电话，勉强克制住眩晕的感觉，做了几次深呼吸，鼓鼓腮帮子，拿着手机摸索一会儿才放回兜里。
匡衷延刚把手机收起来，抬头就看见翟冬端着两盒盒饭来献宝。
“老大，食堂没吃的了，我去外面买了点。”
匡衷延点头道：“好，你先吃，帮我拿着，咱们还得再去趟玄青学院。”
翟冬嘴里已经嚼上了一块肉，说话都呜呜噜噜：“那个姜老师有线索了？哎，老大，你不吃饭干啥去啊！”
匡衷延摆着手，卷着风似的快步走开了。
怪风刚去，熊五足组长忽然阴恻恻地背着手踱到翟冬背后，冷不丁一拍手吓得翟冬一激灵，差点把米饭粒从鼻孔里喷出来。
“组——吭，组长。”
“‘那个姜老师’是什么人？”
熊五足本来看见匡衷延回来，原想和她说说黄风胜来催婚的具体内容，可他还没走出办公室，匡衷延就接起了姜璘打来的电话。
身为阅人无数的资深干警，熊组长敏锐地意识到匡衷延的情绪比较非常。虽然她侦查从来很认真，听电话、审讯、问询等等，只要是工作的事情，态度一向庄重，但匡衷延接电话时候的模样，就让熊五足觉得，不单那通电话重要，连电话那头的人也很重要。
他隐约听见那是个什么老师。
——警察和老师，这…双方工作会不会都太忙啊……
翟冬哪知道他暗地里在想着保媒拉纤，听组长问起姜璘，忙把嘴里那口饭吞下，站起来正对着熊五足声音洪亮地说：“报告组长，是玄青博雅学院传统文化研习中心的文学史老师，名字是姜璘，愿意提供齐亚祯的信息。”
“不要紧张。”
熊五足把翟冬按回椅子上，又把筷子塞进他手里，语气和蔼地道：“你和小延办案辛苦，先吃饭，这个姜璘是什么样的人，ω还是β？”
一听可以吃，翟冬便放心地扒起饭来，半盒饭下去才答话。
“哦…姜老师么，中年男子，体型较瘦，个头和标哥差不多，目测一米七八，短发，棕黑色，肤色偏白，声音介于中音和低音之间，部分细节反映可能是个比较传统保守的人，对陌生人较为防备，但是举止有礼，通过我们和他的接触来看，为人较直接。”
熊五足认可地点了两下头，发觉翟冬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于是见机提醒道：“……ω还是β？”
翟冬又猛吃几口，抬了抬眼，摇头说：“都不是，我没看出来，老大说是α。”
黑姥姥脑袋里面轰地一声，顿时陷入短暂的无措慌张之中。
——匡衷延原来出家似的不谈恋爱，这一想谈了倒好，石破天惊搞个同性恋出来，他该怎么和黄风胜交代。
熊五足慌了一会儿神，忽然反应过来道理不是这么说。
——还交代啥，匡衷延看上个α，根本就是随了老黄的爹妈么，跟他哪有什么关系。
放下心来的熊五足感慨万千地叹着气，负手踱回办公室，于是就没看见风风火火回来的匡衷延穿了一件质料轻薄的A字形风衣，还踩着**厘米的高跟高筒靴。
不然又得慌。
被扯走的翟冬抱着饭，听着匡衷延咯噔咯噔的脚步声，一直想跟着节奏蹦跶，当然最终迫于匡衷延的压力，控制住了自己想跳舞的心。
他们俩到达玄青学院门口的马路边停下车时，刚好四点三十分，匡衷延一下车就看见了在方形门柱旁边张望的姜璘。他自然还穿着上午那身衣服，浅灰的风衣，灰白的毛衣，牛仔裤，只多了条深灰的毛线围巾。
——啧，看着就冷。
翟冬边吃边腹诽。
匡衷延在路这边朝姜璘挥了挥手，那人远瞧着像是愣了一下。
随着匡衷延穿过车流越走越近，姜璘的视线也越抬越高，终于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往后退了几步.
玄青正门临街，但从马路边到校门，是一道倾斜度还不小的短坡。只那几步，姜璘至少不用抬着头看匡衷延了。他把手里鼓囊囊的手提袋递出去，沉了沉气息说道：“诗和文章都是她手写的，相册也是她做好才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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