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沉好像被打了一剂猛钉子，他怔在原地一动不动。相比承简那一副要毁天灭地的架势，张一沉这边倒是安静的如同死一般沉寂。
承简看了他几眼实在有些扛不住，他在心里恨恨骂了一句娘，这兴师问罪是进行不下去了，看着对面这人一脸颓败的样子，他现在肝儿都跟着发抖，就想把人扯怀里抱一会儿。
承简叹了口气，感慨人这辈子还真是必有东西可治，猖狂不得。
“沉哥....我...”承简伸手想揽张一沉的肩头。
张一沉不动也不反抗，就由着他把自己的肩头揽过去。
“你告诉我，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承简皱着眉头，心里不是滋味，“我说了让你为我怎么样怎么样了么？算上千年之前，也算上现在我们在一起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为了我去付出什么了？你怎么就不能多信任我一些？我不需要你保护，也不需要你挡在我身前替我承担什么东西，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希望你退一步，跟你并肩呢？”
“是我心甘情愿。”张一沉目光幽远的看着他。
心甘。
情愿。
张一沉这一看看得承简心里好一阵儿后怕。张一沉这眼光，就好像他们隔得很远一样，是那种伸长了胳膊腿儿却还是死活够不着影子的远。
“我是不相信。”张一沉说，“但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我自己。”
张一沉：“你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千年前，你不愿让我说出喜欢你。现在...”
张一沉摇摇头：“我是邪祟，我见不了光，我就该活在黑暗和深渊里。你...不过是一个意外。在黑暗里呆久了的人，是没有资格去触碰光的。”
张一沉伸着手轻轻碰了一下承简的眼睛。承简的眼睛条件反射的眨了一下。
张一沉盯着他琥珀色的明眸：“你这双眼睛总会给我一种错觉。”
“错觉？”承简抓住他的手，捏了两下，“...什么意思啊？”
“你的眼睛很亮。”张一沉说，“所以你全神贯注看我的时候，我就会有种错觉，好像我也能见得了光了。”
承简手一哆嗦，手指的力气没用好，狠狠掐了张一沉的手一下。
张一沉又说：“可是错觉都是假的。我明明知道为了你好，我不该再靠近你...”
张一沉顿了顿，望着承简的黑色眼睛竟蒙上了一层水汽：“...但怎么办...我生来就是个邪祟，心里有恶念。我总是控制不住的想要你。”
他嘴唇颤抖，落下一颗泪来：“...我甚至...想抱着你一起跌到深渊里，让你死在我怀里...这样..你就不会再丢下我不管了...”
“...你....哭了..”承简这一瞬间手脚冰凉，张一沉这一滴眼泪对他来说就跟寒风骤雨一样，卷灭了他所有的怒火。这会儿他是一丁点儿火星都擦不出来了。
“...你别哭....”承简伸手捂着张一沉的眼睛，掌心里感觉到了湿润，“...你一哭，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就是这种人。”张一沉轻声说，好像这声音是什么纤弱的瓷器，一砰就碎了，“我跟你想的...不一样。”
“不一样就不一样，真的。我不介意。”承简拿开盖着张一沉眼睛的手，直勾勾看向他湿润的黑瞳，目光不闪不避。
承简：“你看，我真的不介意。你是邪祟还是别的什么，都没关系。我也不知道千年前我是燃歌的时候，是吃错了什么药....你这么可爱的人，我竟然不让你对我告白，还扔下你不管。”
“对不起沉哥。对不起，听辰...”承简歪着头跟张一沉咬耳朵，“我错了。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嗯？”
承简这么好声好气的哄着跟他商量，张一沉心里却突然非常委屈。
就好像发酵了一大坛苦涩的酸水，原本盖着盖子封藏的好好的，都要忘了有这么个东西存在了。而这会儿却被承简的一个道歉给打翻了。酸水洒了满地，淋了满身，侵蚀得全身的骨头都跟着疼。
他现在不是承简的沉哥，也不是冥王乄冥君。他只是那个被燃歌丢在积云山的小灰狼，他是听辰。
他被这人不动声色的看破了心思，又被轻描淡写的拒绝掉，最后...又被他扔下，他走的时候连头也没回。他就那么不要他了，再也不管他了。
承简侧过眼一看吓了一大跳，张一沉脸色煞白一声不吭，只是满脸的泪水冰凉凉的湿了一脸。
“...你......沉哥...”承简叫他，“沉哥，你别吓唬我，我胆子小，我害怕。.....要不你说，怎么哄你才行？要不我回去跪搓衣板？我睡搓衣板行不行？我..我背着搓衣板？”
这都什么跟什么。可怜了承简一张舌灿生花的嘴，这关键时刻竟然能把链子掉成这样，简直连头儿都牵不起来。
“......你...你别这样...我真害怕...”承简叹了口气，“我当时肯定是被猪油蒙了心。珑州啊..混魔啊，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跟我一丁点儿的关系都没有。我就是吃饱了撑的才为了这些让你难受。”
张一沉摇摇头，没什么表情，只是肯定道：“再有一次，你还会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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