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全是血。
陈臻的手还被沈明光紧紧握着——
他们的手里是一把刀。
陈臻手上是一片红，眼底也被血刺激得一片红。
沈明光又把刀往自己心口送了几分。
“你不会知道。”大概是因为痛，他嘴唇有些白，说话也轻了些，“我想过永远都不跟你见面，不找你，让你什么都别想起来，我们相安无事，你能永远没有负担地过下去……”
陈臻吓得像是傻了，他觉得自己已经用了全身力气去抽那把刀。但沈明光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手劲？为什么那把刀越进越深了？
“但我忍不住。”沈明光深深地望着他，漆黑的双眼像深渊一般，拉着陈臻往下坠，“我每天都疯狂地想你，我会忍不住去想……你在夜里不能见光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孤单，他们会不会对你好……你什么都不记得，会不会被欺负……”
陈臻死死地去拔那把刀，但怎么都拔不动，他死死地扒沈明光的手，“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们说话间，狼族的人和厉平等人才陆陆续续地找到地方。
他们进不来，只能看到陈臻和沈明光两个人面对面跪着，这一看像拜堂似的。不过仔细一看真是大事不好，这是干嘛呢？沈明光握着陈臻的手，帮他握着那把刀正往自己心口里面扎进去。
这场面怎么看都有点魔幻。众人面面相觑地看了会儿，也搞不懂他们这是在闹哪一出。
看到这一幕，简森拄着拐杖的身形先是晃了晃，然后才对身边的简宁迅速吩咐道：“芬里尔下了禁止术，我们进不去，但里面情况我瞧着不对，我们得闯进去……你去叫九个成年的公狼过来，在角落里放血，然后用灰盖上去……”
芬里尔是所有狼人的王。今天到场的不仅仅有本国的部落领袖，外来的大大小小部落领袖也都到来朝圣狼王的成人礼，要是在他的部落让芬里尔出了点岔子，简森拉上一家老小以死谢罪都不够补偿的……
山林间此起彼伏地传来狼人久久不绝的嚎叫声，一声高过一声。他们传递着狼王遇险的讯息，纷纷朝着这个地方奔袭而来。
厉平和身边的十字卫已经和周围的扑上来的狼群缠斗在一起，本是宿敌，又闹了这么一出，两边都恶狠狠地打得不可开交。
沈明光身上渗出来的血把陈臻刺激得浑身瘫软。闻到血味，陈臻又陷入了失控的边缘里，他的意识越来越远……
圈外的喧嚣似乎都跟他们无关。
沈明光虔诚地跪在他面前，握着陈臻的手，亲手把刀送进了自己的胸口。
陈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去看沈明光清俊的脸。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依旧难以置信地去问那句：“为什么……”
沈明光听到这句话，轻轻讥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笑陈臻的话。
随即他就死死地握着刀往心口一旋——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地方，陈臻看到他胸口连着刀柄的地方开始有光芒闪烁，一点一点地亮着……
陈臻用尽全力才掰开了沈明光的手，又手脚颤抖地去扶沈明光的肩膀……
眼泪簌簌砸下来。
陈臻其实想张开口嚎啕大哭竭力嘶喊，但他一点力气都没有。那些眼泪更像是生理性的泪水，滑到嘴里，满口都是又咸又苦的味道。
“你疯了……”陈臻失控地看着他，“为什么要这样……”
陈臻嘴里翻来覆去都是那句为什么。
他无法应对这样的环境和变故，无法应对自己的爱人是宿敌和狼人。他被‘奥兰’保护得一无所知，终于在这一天，被那些保护者的善意狠狠反噬，打了这一记血流成河的耳光。
为什么骗他？为什么接近？为什么是狼？为什么又愿意杀自己？这些疑窦把陈臻的脑袋塞得越来越满……
一个个念头杂七杂八又急又乱地闪过去，他恍惚间突然想到杨朵儿曾经对他说，他会杀死所爱……
对，是我杀的他。
陈臻失魂落魄地和沈明光对视着……
沈明光苍白一笑：“你哭什么，不是恶心我吗。”
陈臻脑子一蒙。
——周围还在喧闹着，狼人和血族还在相互厮杀，周围一片混乱，陈臻却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耳朵嗡嗡作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拉紧，然后在脑中啪地一声崩开——断了——
陈臻满手鲜血地站了起来——
下一秒整个森林都开始疯狂地震动起来。
同时陈臻的身上砰的一声爆出一片黑红色的血灵——那血灵像一株藤蔓一般迅速地开始在整个空间疯狂地缠绕，打击着沈明光设下的禁止术。
厉平一脚把扑过来的巨狼踢开。
地面还在晃动着，不多时就裂出一道一道的大口……厉平惊惶地看着那个阵里面的陈臻，喃喃地道：“……他的血灵为什么……牵引了大地？”
阵中的陈臻双眼赤红。周围的大地仿佛被他血灵的力量带动了起来，开始不停地龟裂震荡。
风不停地呼啸着，以陈臻所在的位置为中心，那股力量砰地炸开，席卷了整片森林。
沈明光带着血的胸膛也越来越亮。从那里流淌出的光线很快就把漆黑的森林照得宛如白昼……
所有人都被迫停止了打斗。
厉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下一秒，他怀里那个拉斐尔交给自己的盒子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般，朝着陈臻的方向猛地飞了过去——
那个盒子甚至穿过了沈明光设下的禁止术，飞行中途被陈臻身上爆发出的威压所挤压，外壳一点点碎开，露出了里面一颗圆形的，正在发光的东西……
陈臻双眼血红。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木木地站在那里，周围的一切由他造成，他却还依旧呆呆地看着沈明光……
他的脑中像是有什么裂开了一般。
那颗圆形的东西飞到了陈臻身前，仿佛被什么唤醒了，和沈明光胸口的光芒呼应着彼此，然后……迅速地飞进了陈臻的身体里。
光太过炫目，把黑暗照得宛如白昼。
最亮的是沈明光的胸膛。
光刺眼，血刺眼，沈明光也太刺眼了。
陈臻轰地一声——在那片刺目中，跌进了一片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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