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下了晚自习，如往常一般踩着自行车回到家中。他爸爸和闻晋霖竟然还没走，前者在厨房里忙碌，后者已经沐浴过换上睡衣，慵懒地半靠在床头，他们新养的那只猫也在床上懒洋洋地被摸着脊背，看起来是准备住下了。“爸爸，你们今天不去酒店了吗？”杨帆一边放下书包一边问道。
秦白阳的背影一僵，背对着他点点头，“我熬了粥，还温着，你吃点吧。”
杨帆应了一声，自己去厨房盛了一碗端了出来，眼睛扫过晾得满满的阳台，有床单有两个人的衣服，心里突然一个咯噔，不会吧……闻晋霖之前教训他的时候，他便知道两人有旧，但闻晋霖既然选择不说出来，他便也继续装傻下去。现在两人都发展到这一步了，他有没有告诉“爸爸”真相呢？
他端着碗，挂着有些讨好有些忐忑的笑容走到卧室门口，闻晋霖的视线轻飘飘从他脸上掠过，意义不明地“哼”了一声。
杨帆小心地落了半个屁股在床沿坐下，床板却十分脆弱地“嘎吱嘎吱”直叫。仙仙也惊得一下子睁大了眼，警惕地望着他。
杨帆伸手按了按床板，这床虽然看着旧，但用料还是足的，是木匠手工打的实木床，结实是唯一优点，突然变成这么个苟延残喘的即将报废的样子，更是坐实了他的猜测。他关切地看着闻晋霖，“小爸，你身体不舒服啊？”
“是啊，所以你去把仙仙的屎给铲了吧。”闻晋霖指挥道。
“……”杨帆听出了他声音的嘶哑，对他们已经上床了这件事更加确定。他虽然不知道外面那个男人的真实身份，可床上这个怎么也算是个公众人物，自己这算不算捏到了把柄呢？他装出一副熟稔的调笑模样，“怎么病的啊？不会是我爸爸的错吧？”
“干你屁事，还有脸坐这儿吃，快去铲屎。”闻晋霖不耐烦地皱起眉，挥着手赶苍蝇似的赶他走。
秦白阳出现在门口，给闻晋霖送了杯热牛奶，把自讨没趣的杨帆领了出来，“杨帆，我有话问你。”
杨帆心跳加速，跟着他的脚步找了凳子面对面坐下，“什么事啊爸爸？”
秦白阳缓缓呼出一口气，“我真的是你爸爸吗？”
杨帆一时间口干舌燥，脑袋里一片空白。
秦白阳看他的样子，更加确信了闻晋霖的话，叹了一口气说：“不管怎么样，你对我都是有救命之恩，不用担心我会报复你。我现在只想要一个真相。”
杨帆的眼泪哗啦啦流了满脸，“我……我……”
秦白阳给他递了纸巾，耐心地等待着他平静下来，给自己这五年一个交代。
闻晋霖还在几尺之外躺着呢，杨帆连垂死挣扎的想法都没有，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心路历程全交代了：“我在河岸边发现你的时候，真的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想着救人。刚好那天，杨斌借了钱跑路，债主们先是跑来医院找到了我，围着我吵吵嚷嚷。又见我跟你在一起，你们又确实有几分像，就想当然地把你误认成他，围着你跟你要账。我当时脑袋一热，就想着将错就错把他们应付过去，所以就叫你爸爸了。”
秦白阳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低声啜泣，那时他还是个小孩子，面对着沉重的债务和凶猛的债主，自然想找个依靠，自己偏巧就是在那个时候送上门来，被他牢牢抓住。
“后来，后来，你对我真的很好。”杨帆紧紧握住他的手，眼泪落在他手背上，“我真的，真的想要一个像你这样的父亲。”
闻晋霖扶着腰从床上爬起来，视线灼灼地盯着两人交握着的手。
秦白阳抽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人生在世，唯有父母是无法选择的。杨斌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没办法认同你的做法。”
“对不起……”杨帆揉着眼睛，哭着道歉。
闻晋霖“嘁”了一声，在受害者前来质问后的“对不起”真是最没用的三个字了，如果真心觉得抱歉，最开始就不该这么做，如果良心真的有受谴责，早就该自己坦白啊。在纸包不住火的时候来一句“对不起”，只不过是想减轻负罪感与责任罢了。
秦白阳看了他一眼，摇头示意他回床上休息，自己能解决好。闻晋霖假装不懂，继续靠着墙站着观看事态发展。
“我知道我耽误了你的人生，耽误了你和家人的团聚。”杨帆抹干眼泪接着道：“但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想尽可能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您做了我五年的父亲，接下来的时间我还是会把您当作父亲一样敬爱您，孝敬您。”
闻晋霖挺直了身体，还好他没回去躺着，杨帆这小子可真跟只苍蝇似的甩不开啊！他刚要发作，秦白阳用眼神挡了回去，冷静对杨帆说：“你对我的救命之恩已经足够弥补了。如果要继续做亲人真的不太现实，我个人来说对你仍然是感激的，因为我还没有过去的记忆，更多记忆是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但在我的亲人眼里，你是偷走他们儿子、父亲、兄弟、爱人的贼，恐怕无法与你好好相处。如果日后哪一天我恢复记忆，意识到自己错过和失去了什么，我同样有可能会记恨你。”
杨帆的脸失去了所有血色，他静坐了一会儿才扶着椅背慢慢站起身，“那，我知道了。我先回房间休息一下。”
秦白阳拿起书包将他送进房间，“杨帆，你是个非常聪明的男孩，马上就要成年了。现在债务已经还清，以后的日子，就算没有我，我相信你也能把握好自己的人生。”
杨帆点点头，缓缓将门关上了。
“羊叔叔，变聪明了呀。”闻晋霖对着秦白阳张开双臂，如愿以偿地被抱起来轻轻放到床上，“是不是也是因为和我睡觉以后，长大懂事了呀？”
秦白阳坐在床沿低头看着他，“嗯，多亏你我变懂事了，不再是傻白甜了。长大就还是不要了吧，现在这种大小就让你哭着叫着嫌弃了。”
闻晋霖眨眨眼，脸颊微红，他没听错吧，羊叔叔竟然跟他开黄腔了，“睡了一觉，你果然不一样了！”
秦白阳俯**亲亲他的额头，又亲亲他的眼睛，“那你再睡一觉吧，说不定醒来后我会更像以前那个秦白阳一点。”
闻晋霖愣了愣，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道：“做你自己就好，我并不是在追寻记忆里的什么人，我要的只是你而已。”
秦白阳将鼻子埋在他锁骨处深吸了几口奶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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