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奥地利小镇的普通早晨。
热闹的乡间集市里，咸鱼的腥气让人总忍不住想打个喷嚏。
一个围着大围巾的女人步伐匆匆地走出集市，湿淋淋的裙摆边走边滴着水。她沿着一条小路走了一阵，走到一处装潢古旧的房子门前。
一个浑身灰溜溜的小男孩正靠在墙上，蜷缩着身体，面前摆着一只破旧的小碗。
女人的到来惊醒了他，小男孩意识到自己挡在人家家门前，不知所措。
金发的女人笑了一下，从围巾里露出来的半张脸美丽得不可思议。她从口袋里拿出十先令，想了想，又掏出几块零碎的小宝石，一起轻轻放进了小男孩的碗里。
小男孩满面通红地看着她，不停地道谢。
看着小男孩跑远，女人一手拎着裙子，一手凭空划出几个银色的符号，走进了这幢房子。
女人解下了围巾，光洁的面庞堪可入画。
她是小人鱼。
*
小人鱼在大概五十年前曾经来过这个小城，并用一小盒上等珍珠买下了这幢古老的宅子。
红色的瓦，浅白的墙，屋檐上的风铃，墙角雕刻的花纹，屋前好大的一片草地，小人鱼一看就喜欢上了。
那时候她两百四十五岁，去过南极看企鹅，却还没有去过北极看过极光，就没有在这个风景很不错的小镇多待就又回海里去了。
这五十年，小人鱼曾经在北极熊怀里直哆嗦地看完了炫目的极光，曾经跑去热带一身比基尼搂着五颜六色的热带鱼合影，曾经在神秘可怕的百慕大三角一带住过一阵子，也曾经迷路游去了遥远的东方，在长江里晃悠了几个月。
她曾经与人合作，冒险杀死了尼斯湖水怪，也曾经靠自己将一群黏糊糊的巨型大章鱼瞬移到了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
炙热的岩浆猛地喷发的一瞬间，马上瞬移开的小人鱼似乎闻到了一股无比醉人的烤肉香，过了很久都没有忘记。
……好像聊远了。
小人鱼用一双探索的眼睛去看海洋，总能发现有趣的新事物。
在漫长的旅途中，她也总是能遇到几艘遇难的船，也总是能救上来百来号人。
小人鱼数不清自己救过多少次船，海上的遇难船数量总是超过人们想象的，而小人鱼总是不忍心眼睁睁看着生命的消逝而什么都不做。
她也不知道自己见义勇为抑或者是慷慨解囊过多少次，反正海底无数的宝藏足够她挥霍，小人鱼对这些一向看得很开。
*
有时，她看见风光很好的陆地，也会上去走一走。
就比如这个地处奥地利，童话一般的小镇。
小人鱼用魔力慢慢地打扫着老旧的房子，灰尘一堆堆地被扫出去，堆在门口，又被瞬移到垃圾桶里。
房子慢慢地显露出原本鲜艳的颜色，纯色的家具或天蓝，或粉红，浅绿色的天花板，橡木床上鹅黄色的被子，每一样都美丽天真得像一首诗，一首歌，一个童话。
小人鱼坐下来，开始回忆。
老人总是喜欢回忆过去，哪怕小人鱼现在的外表年龄看起来只不过是个年轻的妇人，可毕竟她已经两百九十九岁了，在最后的暮年，喜欢回忆一些过去的事情，过去的人，也无可厚非。
*
亲人们让她每五年回去一次。
第一个五年的时候，茜茜四岁的女儿会咿咿呀呀地说话走路，叫她教母了。
第二个五年的时候祖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第三个五年的时候，她最后一个姐姐也出嫁了。
第四个五年的时候，海绵宝宝和派大星老得不成样子，珍珍、珊迪在这五年里离开了。
一个又一个的五年，回去的时候小人鱼总是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看见的景色，见过的人讲给他们听，可是一个又一个的，她在乎的人都不见了。
*
茜茜离开的时候，小人鱼坐在她的床边听她说话。
茜茜不像她十几岁的时候那样漂亮了，可尽管衰老，她的眼睛依然清亮得惊人。
她说：“姐姐，我就知道你会来。”
她还说：“威廉走得比我早，真叫人生气。”
茜茜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听说人可以送一个灵魂给别人，”她的蓝眼睛水光潋滟，“姐姐，我送一个给你，我们在天国再见，好不好？”
——那是第十二个五年，茜茜六十六岁，小人鱼八十岁。
*
小人鱼有幸无病也无灾地活了很久。
久到父亲已经离开，她的姐姐们也都已经变成了泡沫，久到小水母变成了大水母，懒得一天也不动上一动，久到姐姐们的儿女已经长大，久到海的巫婆已经换了一任，久到新的海王已经握住了权杖。
最后最后的一年，小人鱼来到最喜欢的陆地小镇。
她打开次元，一个一个地去往九岁的时候去过的那些世界。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不算什么。
很多地方已经彻底变了个模样，她的朋友也已经去世，没有人像她一样记得他们，记得杰克，尼莫，马林，多莉，尼摩。
最后最后的一个月，她一路游回了家乡的海域，并打算在那里化成泡沫。
这片海面是一切的开始。
小人鱼安抚了自己的一大堆外甥外甥女，抱着小水母，在海面上慢悠悠地等待死亡。
小水母肯定不是一只水母，就算是，也不是一只普通的水母，没有水母能和人鱼一样活到三百岁。
它陪伴了她从九岁生日到三百岁，整整两百九十一年，小水母是小人鱼唯一一直同行的伙伴。
作为一条人鱼，她真真切切地活够了三百年，四处游历，活得已经足够生动精彩，就算是人类，也很少有人能像她一样快快活活地度过自己全部的生命。
就算没有伴侣，但是这两百八十年的长路漫漫，虽然寂静，但并不孤单。
天色在亮起，小人鱼闭上了眼睛。
可是她并没有感觉到她在死去。
小人鱼疑惑地睁开眼睛，是算错时间了吗？她想。
*
小人鱼看见她周围漂浮着几百个透明而美丽的精灵，她一低头，发现自己也变成透明的了。
“这是要干嘛？”她问。
那些精灵说：“小人鱼，你在三百年的时间里从未害过一个人，你做的善事已经足够为你自己获得一个不死的灵魂，现在，我们要带你前往天国，一个星空之上，没有悲伤和死亡的灿烂世界。”
小人鱼沉默又沉默。
她摸摸自己的面孔，发现自己变回了十几岁时少女的模样。
小人鱼想起了茜茜和其他许多人。
*
她问：“我能带上我的小水母吗？我非常爱它，我要送一个灵魂给它。”
※※※※※※※※※※※※※※※※※※※※
真的是空评……心碎，卡文卡到十一点。总觉得自己在玩单机O^O。完结章没有评论，番外真的要被鸽了[严肃]
喜欢[海的女儿]小人鱼请大家收藏：(www.bxwx.co)[海的女儿]小人鱼笔下文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