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湿哒哒地披在肩上，小人鱼却无暇顾及，任由海风吹拂柔软的发梢。
小人鱼的手里还拎着那只小小的粉色水母，水母咕叽咕叽地扭动着，试图引起小人鱼的注意。她却只是揪紧了小水母的顶端，睁大眼睛，惊叹地看着他这从未见到过的风景。
海面上此时已是夜色融融，礁石的倒影在海水中荡漾，清如流水的月光倾泻在温柔的大海里，溅起星光点点。
小人鱼把小小的鱼尾盘起来，爬上一块礁石。
朋友们陪在她旁边，低声惊叹着。
海绵宝宝和派大星牵着手靠在礁石上，两个人双手托着腮，看着夜空，露出同样的笑容。
他们安静地享受着大海的宁静。
远处隐约传来此起彼伏的潮声，大海的轻歌低缓轻柔。
小人鱼慢慢地闭上眼睛，聆听着一切海中生灵的母亲的声音。
她深吸一口气，唱了起来。
稚嫩而清越的嗓音轻柔地将一个个跳跃的音符编织成了华美的篇章，点缀着珍珠，璎珞抑或者美丽的宝石。
这是一首无词之歌。
——没有实际意义的叹词伴随着宛转的曲调，在声音里不停地旋转着，舞蹈着。
人鱼本来就是几乎以歌为声的海中生灵，月光和诗句组成了他们美妙的声音。
*
来自人鱼的歌回荡在海面上。
——而在海和天的远方，传来了一阵略微低沉的海螺声。
它随着小人鱼歌声的起承转合而变换着音符。
悠远而又温柔的乐声——小人鱼就这样唱着，它就这样跟着。
万丈灿金色，蕴含着音律与魔力的流光蔓延在大海的上方。
*
——只有无形的屏障在崩碎。
小人鱼饱含魔力的高歌好像又不小心打碎了什么。
居住在陆上的人们如往常一般生活着，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然而海里就不同了。
无论在哪个世界，海洋都是离风暴最近的地方。
翻涌的波浪里，另一个世界的虚像悄然成形。
小女孩深棕色的长发被风吹起，她披着一袭白衣，唱着古老的爱尔兰歌谣，正应和着小人鱼轻盈的歌声。
——小小的西尔莎轻缓地停下口中最后的一个音符。
她模糊地听见了一个应和的声音也随之悄然落下……那真好听……
她这样想着，轻轻地落了下来，落在父亲的怀抱里。
两个世界的两个小女孩，都不知道自己曾和另一个人合唱过一支来自深海的歌。
*
——浑然不知自己的歌声穿越了努力维持平衡的次元壁，直达了另一个高等世界的小人鱼躺在礁石上。
她仰首看着浩瀚的星空，随意地用尾巴轻轻拍打着礁石。
礁石上爬着几只海蟹，这些家伙的个性和他们的走姿一模一样，横行霸道。他们看见一只浅蓝色的小尾巴拍打着礁石，顺手便用大钳子夹住一片鳞片撕扯开。
小人鱼疼得不行。
她用力地把那群挥舞着大钳子的小恶棍扫下了礁石。
魔力一个不小心又涨出去了。
*
从那片鳞片被剥离的伤口中，肉眼不可见的强劲魔力飞速流出，挤得空气有一瞬间的扭曲，暴涨的魔力猛地轰掉了一块来不及痛呼就彻底失去了踪影的次元壁。
毕竟小人鱼此时还不像以后一样会控制自己的魔力。
两个世界又开始了交融，却因为这次被融合的世界处于高次元，发生了一些麻烦。
世界线紊乱了。
本不应该出现在一起的事物一个个地出现，王子华丽的宫殿和现代化的炼铁厂重合在了一起，读着书的短发女孩旁边隐隐出现了一位穿着绸缎华裙，挥舞着小扇子的贵妇……
——又闯祸了，小人鱼。
*
当然，在海里，航行的船只总不那么容易发现异常。
小人鱼也对她间接闯出的大祸一无所知。
她“嘶嘶”地倒吸着气。
正当她心疼着自己漂亮的尾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轰隆巨响，挺起啦好像是巨大水柱的声音，接着便是又一声轰然巨响和无数人嘈杂的叫喊声，小人鱼细细一听。
*
“螺旋桨和舵全都碎了！”
……
“不！……还有别的吗？”
“倒没有……”
“……倒转风口！”
“……啊！阿罗（……没听清）教授不见了！”
“……什么！”
……
海洋生物们早在一听见人的声音时就纷纷潜下了海面，只露出个脑袋，不敢出来。
珍珍倒是胆子很大地停留在礁石旁，没有动弹。
……噢，不对，小人鱼发现了，她在颤抖。
“……”，珍珍轻轻地开口，“有个捕鲸手……我记得他。”
“我有个姑妈……她们一家都被抓了……”
她很好看的蓝眼睛含着泪水。
*
小人鱼为她而感到悲伤。
她轻轻跳下礁石，轻轻地摆动着尾巴游起来，开始寻找那个杀了珍珍姑妈一家的“捕鲸手”，同时小人鱼也小心翼翼地注意不要靠近那些叫喊着的人类。
——祖母严厉地告诫过她，永远不要接近成群的人类。
——但是……一个人类还是可以的吧，小人鱼这样想。
她选择性地忽略了自己的年龄。
小人鱼想着，也许找到了那个捕鲸手，珍珍就可以……嗯，给他一点惩罚。
比如一些流血的教训……
*
嗯，还是算了？
小人鱼看着已然捂着脸抽抽搭搭哭起来的珍珍，皱起了眉毛。
……算了。
哼。
她不怎么高兴地看着升到天空正中央的月亮。
已是半夜，小人鱼知道她差不多应该回去了，她摆动着差不多愈合的尾巴，抱着乖乖不再蜇人的小水母，拉着朋友们正打算潜下水面。
*
……是我看错了吗？
不然那里怎么会有一只钢鲸鱼？
上面还趴着三个人？
珍珍，你的同族真让人惊讶。
出身安徒生童话的小人鱼对高次元世界的潜艇茫然无比。
显然出身卡通动画的朋友们也给不了她多少帮助。
珍珍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庞然大物，哇了一声。
“我觉得，它好酷啊。”
她脸红了。
珍珍的少女心必须得破灭了——不过一会儿，那艘庞然大物便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消失在了小人鱼一行人的眼前。
小人鱼再次见到它，就是十个多月之后，鹦鹉螺号消失在迈尔大漩流中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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