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望洋倒不是未曾认真地考虑过，假如他有权自主选择跟谁成家，就此把一生托付给祁路也无妨。他乐意哄祁路高兴，也心甘情愿地想陪伴自己最亲爱的小孩成长。
但他偏偏是个为国家所有的实验体，谁会允许他随心所欲地与人成婚？
不以结婚成家为最终目的的恋爱，通通都是耍流氓，不是吗？
明知没办法修成正果，还要白白地吊着他人的胃口、消耗他人的青春韶华，这种无耻的行径，简望洋感觉自己实在是做不来。
此后的日子里，每当遇到祁路，望见那双同往常一样对他洋溢着笑意的明亮眼眸时，简望洋的心情都会变得难以言喻地复杂。
故而更想逃离。
但是，这份由纠结、自悔和局促而生的退缩表现，落在不明所以的祁路眼中，难免会演化成为刻意的冷落与疏离。
祁路心里无比难受。
他暗暗思忖，简望洋果然仍是接受不了二人之间的关系突变。
连厉文君都发觉了他和简望洋的异常：“简哥这几天出息了呀，怎么不来找你了？”
祁路正糟心不已，自然无可奉告。
“啧啧，看来简哥觉悟了，不想当无敌护弟魔了。”厉文君没看出他的脸色不对劲，还拿胳膊肘拐他，半戏谑半规劝地道，“祁路小同志，你也尽早醒悟吧。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祁路憋气得想打人了，“滚犊子！”
不过，在经受了近一周的心理煎熬后，祁路便再也不想跟简望洋玩这毫无意义可言的躲闪游戏了。他向来不是甘愿忍气吞声之辈，如果不舒坦，就一定要去问个清楚明白。
于是，这天晚上，他直截了当地挡在了简望洋从训练场回宿舍的必经之路上。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祁路开门见山地问。
厌弃也好，逃避也罢，总归得给他一句敞亮话，也好让他摆正自己在简望洋面前的位置。
从八岁那年的秋天起，他就开始对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兄长心生爱恋了。此份隐秘、酸涩却又不失甜蜜的单相思，已伴随他走过了长达十年之久的漫长岁月。
没有哪个暗恋者不想转正，祁路也非常不愿放过这次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贵时机。但如若他的主动不能带给简望洋一丝半毫的幸福，反而只会使其徒增痛苦，他宁可继续单恋。
简望洋本来已偷偷地烦闷了好几天，正愁眉不展间，便碰上了突然闪现的祁路。
听了祁路的问话，他再度真切地体会到了这小孩直来直去的口风和简单粗暴的思维，心下不禁一阵无力，感到既无可奈何又好笑逗趣。
但在这瞬间，不知为何，那些蒙覆在他心间的阴霾愁绪，竟也莫名地因此而消减了几分。
简望洋端详着眼前这张难掩忐忑不安之情的俊脸，甚至有点想扬起唇角。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他抬起手，替祁路整理了一下微卷的衣领，转而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要是连你都讨厌了，还能有心力去喜欢谁？”
祁路没料到他会这般直白，不由一愣。“那你为什么最近老是躲着我？”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把握住界限吗？”简望洋反倒被他的质问搞得有些茫然，回答时的语气染上了些微不确定的色彩，“这才刚过几天，你就忍不住了？”
“......但你也不能完全不理我啊？？？”祁路郁结得简直要咽气，“你这哪里是把握界限，你是一刀两断啊我的简少校。这么多天以来，我跟厉文君和金宰焕说话都比跟你说的多！”
简望洋稍稍张了张口，似欲辩解，但又组织不好语言，憋了半晌，也没答出只言片语。
“你打算怎么办？”祁路见他依旧默然，便又朝他逼近了一步，像是想迫使他正视问题、不再躲避，脸上却情不自禁地表露出了些委屈的神色，“完全标记已经形成了，我和你对彼此的吸引力只会越来越强，而对别人的性吸引力则会大打折扣，这事不是放着不管就能解决的。难道，你宁愿一瓶一瓶地吞抑制剂、伤害自己的身体健康，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试试吗？”
简望洋本就不善言辞，这下子更是手足无措。
祁路的言语逐字逐句地撞击在他心头，连标点符号都令他无法反驳。
简望洋郁闷地想，也许自己这辈子的文采巅峰，都在初高中应付统考作文的时候用尽了。
他只是想循序渐进地改变既成的事实，让自己和祁路中间保留出正常且正确的距离。可实际上，就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所谓的“安全距离”究竟是什么样的。
时至今日，他和祁路两人的关系，就好像两杯性质相异、却又掺在了一处的饮料。两杯各自独立的水液，若是从最初便全无交集，倒也各有各的滋味。可一旦二者被倒进了同个杯子，再想彻底地相互剥离、还原成自身故有的本貌，又谈何容易？
在简望洋沉默不语的期间，祁路一直不错眼珠地凝视着他，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不，不是，我没那么想。”简望洋嗫嚅着，显而易见地没什么底气，“可是我......我没法跟你在一起啊。”
“理由？”祁路的眼瞳紧紧地盯住他，其间精光乍现，亮得令人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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