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鸿的伤势飞快地痊愈起来,等宫九一行人从蝙蝠岛脱身回到中原,他已经能提剑挥舞了。
叶孤城特意为他的堂弟打造了一柄新的剑,待他伤愈才交给他。
叶孤鸿将这一阵子陪伴在身边的和光剑爱而重之地收了起来,心下略微有些寂寥——仿佛过去几个月风雨飘摇的日子也随这柄长剑一同放下了似的。而叶孤城送他的剑,又代表着一段新的开始。
新打造的这柄剑,剑身细而长,相比一般的剑显得要柔韧些,剑锋薄得几乎透明,剑身的颜色也很浅,舞动之时便泛着白雪似的光芒,如流云四散,剑名遮月。
叶孤鸿便拿着剑在后院练习。
他剑法比刚下山时大有进益——不止是剑术精进,也渐渐悟出了自己的道。
他曾囿于对兄长的憧憬、也为自己能否达到他的期待而战战兢兢。但他成长之后,终于突破这一层心障,回归到他的本性。
淡泊而又纵情。
他抽出长剑,剑光如雪,剑舞轻盈潇洒,犹如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锋利的剑尖顺着清风递出,有飞鸟掠过天际,似借风而上。
——鸟飞不到半山昏、上有孤罄定行云。
于是剑势陡转直下,剑尖轻盈一抖,聚起的流云又随心散去。
收势之时,忽而一剑袭来,似白虹贯日,霎时间,一切天光云影顿时黯然失色,只因这一剑实在绚烂至极。
——正是天外飞仙。
叶孤鸿的眼睛亮了起来,遮月也随心而动,再次递出。
两柄剑的相接便如曜日遇上流云,渲染出霞影般华美灿烂的姿态。
于是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道:“漂亮!”
叶孤鸿立时收了剑势,回首一看,发现来人竟是宫九一行。
“宫师兄!”他许久没见这位师兄,心下甚是想念,正待过去,才注意到这位素来俊美倜傥的师兄脸色十分苍白,身上倒是没有血腥味,也不像受了什么内伤,他不由关切上前问道:“师兄,你可是旧疾复发了?”
被他落在身后的叶孤城正缓缓将剑收入剑鞘,冷锐的目光划过庭院中不请自来的客人。
宫九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反而是西门吹雪身形一动,挡住了这位城主不算和善的眼神。
只听宫九道:“没什么大事,总比你这边死去活来要好。”
他说这话时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一想到两位师弟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遇见了什么,恨不得把人摁住狠狠揍一顿,好让这两个没轻没重的师弟把“珍惜生命”这四个字刻在心上——浑然不觉自己也是一样的毛病。
叶孤鸿半点不怕这位师兄,也完全没有被他转移话题。
他一直知道宫九生了一种怪病,这种病让这位师兄十分怕疼。
叶孤鸿小时候也很怕疼,最娇气的时候手上划个口子都要掉眼泪——他也不想这样,只是控制不住。后来摔打多了,渐渐也就习惯了。
但是宫九比他还怕疼一百倍。
那个时候宫九刚上武当,明明身处清修之地,却要穿最顺滑的丝绸、睡最绵软的床铺,还要吃最清淡的食物,有的时候叶孤鸿偷偷摘了山椒猎了野兔打牙祭,宫九就只能一边看着红油麻辣锅底一边就着碗里的清汤流口水。
一点点疼痛就能让他浑身都动弹不得。
后来叶孤鸿去了王怜花开的青楼,经好友一番劝说,觉得以毒攻毒十分有效,回山后便语重心长地告诫师兄:“宫师兄,怕疼这件事情呢,总是越怕越疼,等你习惯了,渐渐地就没那么怕了。”
他当时年纪小,还不知道这是宫九的病,只以为宫九和自己一样,单纯受不住疼而已,难得有什么可以教导这位师兄的,自然板着脸装作一本正经。
宫九却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渐渐穿起了粗布麻衣,床上的软垫也撤了,练功的时候跑到瀑布下面,很是吃了一番苦头——现在想想简直就是乱来!
却不料歪打正着,等叶孤鸿知道宫九怕疼是因为生病时,这位师兄已经不那么怕疼了。
后来宫九拍着自家师弟的肩膀说道:“今后师兄罩你!”
他不仅不怕疼了,连体质也比常人好上一些,这些年下来都不曾见到他受伤生病,所以乍见此情状,叶孤鸿一下子就想到了师兄的旧疾上。
于是他对自己几经生死绝口不提,只问道:“那蝙蝠公子没对你做什么吧?”
宫九只冲他一笑,苍白的脸上只眼尾有两抹飞红,随着眼角一起扬起,显出一种病态的妖异来。
“无事,不过是一个鬾蜮之辈罢了。”
他说话的模样轻快,倒显得叶孤鸿太过忧心似的。
叶孤鸿的疑心却未曾放下,但他知道师兄的病症颇有些难以启齿之处,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追问,只好暂时按捺下心里的疑虑。
宫九一行人在蝙蝠岛上受了许多累,也不多寒暄,打过招呼之后就回房睡了个天昏地暗。
最先醒来的人是玉天宝,他睁眼的时候很是吓了一跳。
彼时月上中天,屋内不算太暗,水色的月光透过纸窗越发朦胧。他意识将将清醒,刚睁开眼却发现两道人影投在地面上。
玉天宝心里一惊,就要装睡,便听有人说道:“别装了,起来吧。”
——是王怜花的声音。
所以另一个人自然是叶孤鸿了,毕竟沈浪沈大侠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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