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父抱着真陵，在无妄海底度过了最漫长最难熬的一天，回到海底真陵就晕过去了。浑身冰凉，怎么也暖不起来，好像他的骨血都已经是凉透的，缩在他的怀里发着抖。他不清醒的呓语，断断续续的吐露着破碎的词语……
瞿父问了好几遍，也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便不断地给他输送神力，不断的叫他的名字，说很多话。后来真陵逐渐的平静了下来，瞿父还是抱着不松手，在他耳边念念不休，真陵可以说是被他聒噪醒的，实在懒得睁开眼面对他。
他从前只觉得瞿父的性格十分傲慢古板，现更觉得他偏执，死心眼儿，他实在不明白的很，为什么除了脸之外连他都厌恶的自己，瞿父非要上赶着喜欢？图他什么呢？卑贱的骨血？丑陋的身体？恶毒的心胸？还是肮脏的魂灵？
果然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野小子，脑子发育得不健全。
灵池的水可修养魂魄，他们在灵泉里泡着，瞿父背靠着池岸，抱着真陵，真陵的衣服换过了，穿了件松松的白袍子，大概是灵水的作用，真陵身上的疼痛缓解了许多，诡异黑疤也不再继续蔓延，只觉得疲惫，由心及身的累。
一个动作维持的太久，腿麻了，真陵动了动，抱着他的人立马察觉，低头紧张的看着他，唤道:“真陵，你醒了吗？”
他没办法再伪装下去，鼓动着转了下眼球，睁开了眼睛。正对上瞿父的目光，他的眼睛红红的，对着他笑了一下。
“你…你还哪里疼吗？”他问，嗓子有点沙哑。
“不疼！”真陵没给他好语气，“你起开！”
瞿父已经习惯了真陵对他恶劣的态度，扶着他的胳膊，“你睡的太久了，估计腿上没什么力气，你缓缓再……”
他的话没说完，着急忙慌要从他怀里爬起来的真陵便腿一软又跌回了水里，水花四溅，溅的两人满头满脸都是。真陵觉得丢脸，脸色不好看，瞿父把他拉起来，让他靠在池岸上，给他揉腿，真陵嘴巴紧紧抿着不说话，时而游移的目光落在瞿父低垂的脸上，又很快躲开，一副不远多看的嫌弃样子，反复几次，他终于受不了的抬起手，把打湿了贴在瞿父脸上的头发拨开，瞿父非常意外地抬头看他，眼睛里的光猝不及防让真陵的心动了一下。
真陵失神的和他对视了片刻，然后突然反应过来，慌张地掩饰着，别扭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把把他推开了。
瞿父难以置信地望了他片刻，然后笑了起来，笑出了声，他从水里爬起来，抓住真陵要推开他的手腕，硬挤到了他身边，不过没敢做什么，就是笑，好像这几千年了他都没这么心情愉悦过，礼尚往来的替真陵梳理他凌乱的头发。
真陵放弃了抵抗，自暴自弃地半闭着眼睛由他折腾，瞿父温热的手梳理着他湿漉漉的头发，起先还是在非常正经的替他烘干头发，后来，他的手指摩挲着他的发根，就多了些说不明的意味，眼睛一直逡巡着他的五官，眼睛里透露出的某种想法几乎有了实质，放低了声音故意靠的很近和他说话，“真陵，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头发很软？”
真陵感受到了，他喉咙滚动了一下，慢悠悠地睁开眼睛来，桃花眼里盛着说不清是戏谑还是暧昧的笑意，上上下下撩拨着，他偏了下头，手腕轻易地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手指抚上瞿父的脸颊，手指有些冰冷，动作说得上轻柔，他把手掌覆在瞿父脸上，然后狠狠的，把他的脸偏了过去，“瞿父，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想法真的很恶心！”
瞿父笑着看过来:“我的什么想法很恶心？亲你？摸你？还是和你耳鬓厮磨抵死缠绵？真陵，原来你也这么肖想过啊！”
“闭嘴！”真陵七手八脚地爬起来，躲瘟神似的躲开他，脸涨得通红，“滚滚滚你给我滚！”
他明显还虚弱，瞿父心疼，没继续和他僵持，笑着出去了。瞿父离开后，真陵脱力地坐下来，打量四周，无妄海底他已经两千年没回来了过了，上次离开前，和独苏打了一架，里面的东西破的七零八碎，落满灰尘，也没人打扫一下，到处脏兮兮的，只有这汪灵池水源净纯。他低头，在水影里看见了自己狰狞丑陋的脸，他果然和这里很配。
瞿父去而复返，手里抱着着一个药罐子，拿个杵子在捣药，迈进灵池又坐回他身边，“抹了药伤能好的快点。”
“好起来能怎么的？让他们继续砍？”真陵笑:“我这样……还能好的起来吗？”他的笑逐渐变得冷硬:“我不想活了。”真陵说的认真:“在这世上，留下一点灰一缕烟我都觉得肮脏，魂飞魄散多好，尸骨无存多好，风一吹，什么都没了，干干净净的！我只恨不能把我从众人的记忆里也剔除干净了，无人再记得我，往昔今后，都不会再从任何一个人的嘴里听到我的名字，就像我从未来过……尤其是你！”他有点狰狞地瞪着瞿父:“我真想把你从里到外的剖开，关于我的一丝一点都刮掏干净！干什么阴魂不散的，也不怕污了你的心肝你的肺！”
瞿父淡定地摆弄着手里的膏药:“寸寸血骨寸寸你，你想把你从我这里掏干净，不如直接让我也魂飞魄散了。”想了想，低声一笑，“就算我剩下一点灰一缕烟，也会记得你，我存在多久，便记你多久，永久有多久，便念你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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