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父浑身一凛，扭头地望了过来，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睛亮的惊人，枢阳连忙安抚:“你别急，听我说，这事儿不是没解，你说，你在他梦境的无妄海底看见了当年将你分魂的画面，这是好事儿啊！无论怎么说，愧疚也好，怨恨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至少说明他心里还有个你，对你有一种感情，这难道不是一种契机？别忘了你的琴是做什么的！”
“你是说…要我用庄生琴来改变他对我的情意？不行！”瞿父拒绝得斩钉截铁，“这样的情，终归是虚假的，就算得到，我又怎么心安理得，我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我要的，是他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心意！”
枢阳无语至极，“我说瞿父神君，你是钉子么？怎么只知道钻牛角尖呢？庄生琴除了调情，还能干什么你仔细想想？”心想瞿父如今这个糊涂脑子只怕压根儿不转弯，又装作不经意地提醒:“当年啊，有人从公子山回来，强迫邀我共梦十三遍，把他那点子心事瞧了个透，若非如此，我怎么能知道光风霁月的瞿父神君心里，竟然爱一个人爱得这般深沉！”
说着瞄了瞿父一眼，他低头沉思着，显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还心有顾虑，枢阳便又道:“瞿父，你只道真陵不知你心意，可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你的心意，除了我，还有谁知道么？！真陵他知道么？”
瞿父浑身一怔，僵僵地望着他，口舌都木了，说不出话。枢阳继续道:“在他眼里，你是被他囚禁分魂过的人，你说，这样一个人找上来，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什么？他只会认为你是来寻仇的，何况你的种种做法哪个看起来不像是寻仇的？他对你防范重重，可你呢，不顾一切的你往他心里钻，结果弄得两败俱伤，你说你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瞿父缄默不言，垂头黯然，如同一个听训的孩子。枢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以做安抚，靠近了贴心道:“瞿父，让他到你的梦里去，到你的心里去，让他看见你的所想所知，让他知道，你不是恨着他，让他知晓你滚烫的心意。”
瞿父望着他，眼睛满满的是脆弱和忧怖，他低声道:“你说的，我不是没想过，我甚至有过比这更残忍更极端的想法，说出来都会污人耳朵……我不怕为他刀山火海，可唯独害怕，我的心意，在他眼里一钱不值。”他哽咽了一声:“你说，若是我的心意，在他哪里什么都不算，那么，我的情意岂非只是一场空梦，一场虚无。我的身体是虚的，我的灵魂是虚的，到头来，我的情也是虚的，这天地间没有人爱过我，没有人珍重过我，生来死去，化为烟云，什么都没得到，什么都没留下……我对天地别无他求，也甘心以身化劫顺应天道，平生一点愿景，满腔的私心，不过，从喜欢的人那里得到一点真切的心意，以慰藉苍寥此生，以微薄之力，护得他的欢喜周全，如此罢了。”
瞿父低笑一声:“枢阳，从我到这世上以来，几千年了，我从来没有…被人抱过，那种有心跳的、有温度的、认真的、宠爱的、只为了我一个人的拥抱，一次也没有过，你问我究竟想要什么，我想要的简单的很，我就想让真陵他，可以抱抱我，我想让他，心甘情愿的，抱抱我。”苦涩而自嘲地一笑:“哪怕因此我，变得疯魔，天地怒恨，雷电穿心……”
说罢，他又苦笑一声，深深呼吸了一口，闭上眼睛，颤抖着声音道“枢阳，若我有天真的疯魔了，别留情，杀了我。”
枢阳听得心惊胆战:“瞿父，放轻松，不至于到那一步。”瞿父抬头看他，目光认真，仿若这是他要去赴死前最后的遗愿，枢阳不忍心，道:“好，答应你，若你疯魔了，我便杀了你，把你们两个葬在一处，如此可好了？”
瞿父松了绷紧的目光，点点头，回头望着他的琴，微末一笑:“如此，甚好。”
枢阳已经劝无可劝，面色深重，盘算着要不再让公子山的上来说说。瞿父却是回复了正常，将真陵的手放进被子里，掖好，起身，走到庄生琴前，拨了两下弦，道:“也许你说的对，我不能再让他这么误会下去，我的心意，就算他不要，视做一个笑话，那也当是干干净净明明白白的，不该沾染了仇恨曲解这些个污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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