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方还没震惊完，突然，一道撕裂般的声音尖锐地刺入他耳朵，像一道闪电炸裂在左耳里，生疼，他紧紧捂住耳朵。
“恩师？恩师？”闷厚的声音传进来，隔着云隔着雾，“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给你做的耳朵…呜呜呜……”
他能够……听见了？……
一拍掌拍在少年身上，少年被吓到，哭声更大:“恩师，你为什么要打我！呜呜呜……你是不是…是不是…生气了？”
他能够听见了？他可以听见了？他真的能听见声音了！
咸阴激动地无所形容，又一巴掌拍在少年身上，少年抱住他委屈大哭，“恩师，我错了！你不要打我了！”
少年哭得凄惨，他却觉得这是世上从未有过的美妙声音，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不知所措，就又打了少年一巴掌。
“恩师！”少年跳了起来，有脾气了，“是你说喜欢桃花的，也是你挑选的，你为什么早打我！你个坏人！”他一边说一边委屈地啜泣，“恩师，你会不会不理我了，你要不理我了我该怎么办？你不要不理我，恩师……算了，你也听不见。”
枢阳抽噎着，跪坐下来，拉过他的手掌，在他手心写，“英雄不可以没有耳朵，开花了，很好看，不要不喜欢。”
小鬼！原来一直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刚才还骂他是个坏人，现在又说甜话，说他是个英雄，呵！小东西！
还有，他叫他…恩师？这是什么鬼称呼？
他向少年隐瞒了他已经能够听见的事情，听少年碎碎念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一起靠着长生碑坐的时候，睡觉时缩在他怀里的时候，他都会一个人说话，“恩师，我原来想走的很远，拼命逃，一次又一次被抓回去，也不气馁，我想要是躲到天边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就好了！哎！要是我知道天边是这个样子，就不来了！什么诗与远方，我不喜欢背诗，现在也不喜欢远方了。不过…我很喜欢你……”“恩师，你原来一定是个很优秀的人，你一定让你身边的人很有压力！哎！你们这些天赋异禀的神，从来都不考虑其他人的想法，就光顾着自己风光得意，也不晓得会让其他人很累。你看！你就招人嫉妒被贬到这里来了吧！所以以后要收敛一点，要大智若愚！优秀偷偷给我一个人看就好了！”“恩师，你长得真好看，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你一定欠下许多风流债！说不定还有好多私生子，哎！可惜我是个男的，如果我是个女孩子也一定喜欢你……你会喜欢男孩子吗？反正你也已经有私生子了，也不需要考虑传宗接的问题……”
咳咳……小鬼的奇思妙想总是让他啼笑皆非，他忍笑忍得很辛苦。他的声音也很好听，干净，清脆，带着少年人的稚嫩，他总是会有些天真无邪的想法，和莫名其妙的愁苦，动不动就哭，哭着碎碎念，也很有意思。
梦无现实不同的是，在现实里，你永远都是一个参与者，而在梦里，你非但可以是个参与者，还可以是个旁观者。
能够听见声音之后，他突然也可以看见梦里的景象了。这也让他突然醒悟，这是一个梦。
桃花耳初长出来是一个花苞，小鬼说要等开花了桃花耳才能彻底属于他，再这之前，他不能离开桃花耳的宿主，也就是长出它的桃花树，桃花耳不能自己生长，必须要借助桃花树的滋养才能够开花。所以他们在那里逗留了一段时间。
在他的印象里，那棵桃花树长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有询问过桃花树是怎么来的，小鬼告诉他这是他的神技，他自然不信，他没听说过什么植物没有水就能长得出来，小鬼也没有离开过他，难道是接了眼泪浇灌的吗？
而这回，他以旁观者的身份，看清楚了。他还真是，用他的眼泪浇灌长出桃花树的！
四处黄茫茫一片，风沙从四面八方吹过来，昏暗，肃杀，黄沙无边无际。
长生碑矗立在黄沙里，桃花树开枝散叶生长在旁边，经过一夜风沙，花已经落得差不多了，枝叶也有枯萎的迹象。他还睡着，少年就醒过来了，他满面风沙，两道泪痕尤其明显，头发杂乱干枯地顶在头上，浑身破烂，小心翼翼地走到桃花树旁边，蹲在树坑边上，开始哭。哭于他而言真是一件信手拈来的事，何况他一边哭一边还念念叨叨:“怎么办，恩师要送走我了，我走了，他一定会死在这里的，被怪物咬掉耳朵，咬掉手臂，咬掉屁股，咬掉头，死得特别凄惨，没人给他收敛尸体……可能连尸体也没有了，他一定会被怪物生吞活剥的……呜呜呜……恩师好可怜……呜呜呜……”
咸阴:“……”
小鬼沉浸在“恩师死无全尸”的悲情中，眼泪哗哗往下流，眼泪渗入黄沙，桃树获取到水分，重获新生。然而，得到眼泪滋养的桃树只生长出枝叶，并没有开花。咸阴正觉奇怪，枢阳停止了哭，回头看着靠在长生碑上熟睡的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回过头来，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伸出了手掌心……咸阴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想要阻止，然而他只是能够看到这一切，无法参与，在现实里的他，还安心地熟睡着，对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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